后者径直走了进去,站在密密匝匝的竹影中,负手而立,深沉而思。
少年闭着眼睛,声音平静得不起波澜:“他说过的一句话我记得很清楚,他说这天下的人想要活着,就只能做圈里的羊。大道倾覆之下,只能牺牲一部分人,才能保全更多人。”
倾风忍不住道:“太偏激了。”
少年爽朗笑道:“对你而言确实如此。因为你们不一样,你们在人境长大,听着的那些英雄的故事,其实还有点诗意。哈哈,我这样说你可别生气,在一个想牺牲都有人会陪你的地方,是比妖境这种龙潭虎穴要富有诗情画意得多了。因为你们能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有无数的人愿意敬仰、追随你们的道。”
倾风想了想,默然承认。
刑妖司上诸多修士,都是同行之人。我辈青年可以生死依托,一往无前。
所以倾风坚信天涯远路,总有尽时。
少年转了个身,与她一起看着不远处的林别叙,声音混杂进黯淡的光色中,有点沉郁:“可是禄折冲有上百年的时间都在踽踽独行,身边只有愚信他又不太懂他的白重景。”
“他抱着一腔很单纯也很平实的愿望出的少元山,结果处处碰壁。被妖族们排挤,又被人族们辜负,所见所闻皆是放不下的仇怨。大家宁愿死于无休无止的厮杀,图求一个恩仇快意,也不肯放下兵器,握手言和。这才逼他走到今天的道。”
倾风斜过眼看他,一时间有很多话想说,又整理不成句子。只是有个矛盾的念头在闪烁——即便是相同的路,每个人也能走出不同的结果来。
“道”这东西,本就是玄妙不定的。
可她没吃过禄折冲那种苦,所以也不好放出这样大言不惭的话。
少年有些自言自语地说:“如果当初离开少元山的人是我,也许我现在跟他一样,会是个偏执又残酷的人。”
倾风试探说:“不然你再试试?”
“少怂恿我,我才不干!”少年大笑着将斗笠转戴到她头上,“但我觉得你或许能行。”
倾风抬手顶了下,将斗笠戴正:“所以你想让我带着我的新徒弟,离开这座妖域?”
“不错。”少年点头,坦诚道,“龙脉是真的快不行了。支撑三百多年已是极限。大家以为这些年灾祸平息是好转之象,但禄折冲不认为龙脉还有生还之机。其实确实是生机渺茫,恐怕连你们那边的白泽也窥不出化解之道。”
他摇摇头,环顾一圈,说:“如果龙脉真的寂灭,外面的天要怎么变不知道,这座妖域身在少元山深处,便是首当其冲。能带两个小崽子出去,叫他们见见世面也好,算是谋个一线生机吧。哦,给个好心提醒,这回不是斩断山脊能轻易遏止的。光是山脉彻底崩塌引起的海水倒灌、土地崩裂,就会牵连不少人。若是不幸,压不住龙脉临死前的戾气,叫三百年前的劫难再度重现,那大家都是死路难逃。”
倾风神色晦暗:“真这样严重?”
少年瞪大眼说:“你当我是危言耸听?不然禄折冲发什么疯啊?又是一统两界,又是祸水东流的。可惜都没成。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倾风被他说出了一种大难临头的紧迫感。
少年眼珠转了转,憋着坏笑道:“你带着两个小的出去,找到禄折冲,不定还能讨点便宜。”
倾风烦躁回道:“干嘛?要他们缠着禄折冲卖艺啊?哭的本事学利索了吗?”
少年说:“他当年自己在妖域里种下的那捧种子啊,总不能不管吧?勉强算是他半个……孩子?”
倾风如遭雷击,将方才的忧虑都给忘了,惊道:“什么?!”
千峰似剑
(倾风师妹,你知道薄情寡义怎么写吗?)
少年看着倾风的反应, 畅怀大笑。
他的烦恼好似很短暂。前一刻还在同人讨论着天下存亡的大事,下一刻因为些旁人不理解的乐趣,那些犹豫就自己长出脚跑远了。
与整日苦大仇深的禄折冲相比, 到底是太不相同。
倾风被他笑得心生疑虑,觉得这八百岁的老小子不会是在扯谎骗她吧?
“禄折冲随意埋点种子,便能种出一群先天悟道且资质出众的树妖?那他岂不是半个天道?你唬我呢?”
少年叫嚷道:“你瞧不起谁?我现在可是个大妖!整方妖域都是我的,调用这里的灵力催生几株果树有哪里难?可惜还是用了三百来年才成功,不然能让禄折冲直接抱上孙子。”
这分明是他的恶趣味。估计每日都在想象外面那个禄折冲亲眼见到他“徒子徒孙”时的惊愕模样。
少年折了根细长的竹枝,自娱自乐地玩了会儿, 久等不到倾风开口,问:“你没有别的什么想问我了吗?”
倾风与他面面相觑了会儿,自己也不确定起来,小心翼翼地问:“我应该问什么?”
“问这天下要怎么办啊!”少年掰着手指数给她看,“问你带走两个小的以后,剩下的我们难道要在这里等死吗?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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