恻地笑着道:“原来是王将军,贵人来此何故?”
纪从宣收回剑,弯腰捡起长鞭,在手中环绕了数圈。
小妖伸手要来接,岂料纪从宣将手负到身后,全然无视他动作,沉着张脸道:“人奴当谨奉城主之命倾力开荒,操劳农务,尔等却聚集人奴在此,恣意打杀,耽误进度。叫城主知晓,少不得一顿官司。容我一劝,算了吧。”
小妖笑了一声,胸膛起伏中邪火横烧。
上回便是“王道询”带人前来责罚,当众宣斥他们将军违抗军令,蔽晦城主,按着人痛打一顿,迄今仍关在牢狱。
那算哪门子罪名?昌碣城里但凡是个长了脑子的,都知他们将军所受不过无妄之灾,定然是有人在城主耳边挑唆。
彼时能通风报信、煽风点火的,只有“王道询”一个。因为这群小妖对他亦是记恨,觉得他背弃同族。可碍于他官职比自己高上几阶,只得认命。
“王道询”往后若不与他们发难,此事也就罢了。但他今朝还敢插手,新仇旧恨堆在一块儿,哪里能给他留好脸色?
“王将军,开垦农田一事非您职役,你若见不惯我兄弟行事,自可再去城主面前告发,领城主旨意来办事,否则休拦我等。”小妖拿腔捏调地道,“我兄弟是尽责行事。这群人奴不服管教,白日怠惰,彼此勾连,犯上作乱。我杀鸡儆猴,所行无愧无错。你尽管差人通报去!”
他说着粗暴挥开面前的人,再次发狠地去拿先前的那个青年。
“今日谁人领军?岂容尔等如此作为?”
纪从宣沉声质问,抬手作拦,眼角猝然闪过一道冷光,是有人绰着锄头朝小妖劈了过来。
他侧身躲过,那小妖也是眼明手快,闪了过去。
锄头落空,动手的老汉就着趋势往前踉跄一步,躬着腰,双手使劲,再次举起武器。
他这一动,人群中当即有人扯着嗓子咆哮道:
“我受不了了!乡亲们!这狗日的妖族分明不给我们留活路!今日要我等生埋赵三郎一家人,明日便可无故坑杀我们!”
“我赵氏都是互相扶持的亲人,这贼妖却要我等手刃血亲,这种畜生事也做得出,兄弟们难道还要忍?!”
“连那妖将都看不过眼,莫非我等真的要自认猪狗不如?”
“开这农田要累死饿死,来日开完这片荒地,沃田也轮不上我们耕作!税银一年更甚一年,卖血卖肉也撑不起这层层剥削,我们不如今日就豁出命去,同他们拼了!”
“这些草菅人命的强人妖贼,我杀一个,拉着他们陪葬,就是死也算光宗耀祖了!”
死气沉沉的人海中,蓦地燎起一团野火。怒火炽盛起来,烧得轰轰烈烈,将百姓多年为奴的冤屈与愤恨都从烧开的裂口中喷发出来。
场面顿时失控。
声浪阵阵高胜一阵。
激愤群情骤然爆发,彼此鼓动,红着眼呐喊道:
“杀!”
“杀!!”
“杀一个是一个,我们人多!将他们埋了!也尝尝我们的滋味!”
千峰似剑
(人之异于禽兽,在于知怯而勇,畏死而争)
小妖们断没想到事态会激化到这等地步, 还存着几分狂傲,认识不到严重,握着长鞭对扑涌来的人群大声训斥。
“退下!否则打你们二十棍棒!将你们全部吊到树下!”
“知道谋逆是何等大罪吗?方才犯事的自己出来, 免得牵连了同族!”
几人的声音犹如石沉大海,只是打出个微小的水花儿。
尤在震怒,直至被迎面而来的石块砸得头破血流,才从无边的傲慢中清醒过来。
往日那些声色俱厉的威胁全没了效用,在他们眼中软弱怯懦的大虫们,突然生出了股悍不畏死的血性。
在那气性驱使下, 无论老少,农户们皆是抛开了命。一片舞动的锄头带得空中沙土飞溅,黄尘滚滚,迷了众人的眼。
离得最近的那名小妖反应慢了一步,当即被同时袭来的把锄头铲中了肩膀,当即捂着伤口扑倒在地。
百姓们见锄头见血,更是激动起来。愈多人围上前,不讲章法,对着倒地的小妖一顿毒殴。
不一会儿那面目可憎的小妖便命归黄泉, 死前还惊愕得不肯闭目。
百姓们杀红了眼,有些疯魔地吼道:
“我杀的!是我杀的!”
“乡亲们, 这些小妖也无甚可怕!不过是个披着老虎皮的孬种!随我杀去!为枉死的族人报仇!”
“报仇!他们杀我妻母,我要拿他们头颅血祭!”
众人被勾起心伤, 哭嚎着爆发出更惊人的力量, 声势壮阔地喊道:
“报仇!”
“都是两条胳膊两条腿, 我等哪里弱于妖, 叫他们这帮畜生都来偿命!”
手中鞭子已然无用, 再勇猛的招数也挡不住这上百人盛怒之下的冲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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