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管小爷!来你昌碣花钱送银子,还不乐意了?”
王道询亦不多拦,放任他离开,随即面向一群错愕不已的妖将,平和道:“几位将军也请留下多听两句。”
倾风的身形灵巧,凭着先走一步,混进人群,如游鱼入海,转瞬甩开那来历不明的青年。
人声远去,她一路健步如飞地回到院中,见林别叙站在厅前等候,冲过去与他分享道:“奇了怪了!林别叙,你不知我今日在外撞了鬼!”
林别叙看着她精神焕发地在自己面前吹嘘,全然没有一点反省的意思,觉得她这良心是丢了个干净,兀自怒火中烧,冷着脸道:“你还晓得回来?”
倾风见他面色不善,还没察觉异常,以为他是等自己太久生了气,拍着手激动道:“我是去久了一点,可是你不知道,今日西市发生了什么!”
林别叙咬着牙道:“你还记得我在家里吗?”
“记得啊。这不事情一完我就马上回来找你了!”倾风拉着他往屋里走,“我实在想不明白,昌碣的城主是什么妖来着?你说他脑子不大好,我以为只是普通的蠢,看来不仅蠢,还时常出点问题。我今日打了他的人,他不找我算账,反命人教训自己的兵卒。这脑子不好,偶尔也能算他的可取之处。”
倾风娓娓而谈,往厅堂的宽椅上一坐,习惯性抬手朝几案摸去,才发现案上摆了两杯茶没喝完的茶。
她发热的大脑冷却下来,心念电转,登时通透,即刻闭上嘴,缓缓掀开眼帘去看林别叙的表情,果然对上他寒霜似的冷笑。
“呵。”林别叙怪腔怪调道,“我在这里做小伏低,你在外面大杀四方。好威风啊,倾风师妹。”
倾风大脑飞快转动,张嘴就来,夸张地讨好:“也没有吧。我……惶惶不安,一直记挂着你。担心他们打不过我,会拿你要挟。好在你是瑞兽白泽,哪能轻易出事?处变不惊还反来为我解围,不愧是别叙师兄。”
林别叙简直拿她无法,气笑道:“是吗?没连累到师妹,师兄就放心了。”
倾风尴尬片刻,心中的愧意消逝得比流光还快,摸摸耳朵,又拉着林别叙好奇打听:“你与他说了什么?他怎会对你言听计从?”
她先夸上一句:“别叙师兄惯来明智睿哲,难怪那等贪婪庸鄙的大妖也为你的风采折服。师兄英勇啊。”
这种时候倒是一口一个师兄叫得亲切了。
林别叙将袖子抽回来,说:“不告诉你。”
“好吧。”
倾风也不勉强。换了个姿势,静坐着整理今日的头绪。
门前的石子小道弯弯曲曲绵延而去,略带暖意的夏风从南面吹来,寂静庭院里的影子随着残阳落日趋于浅淡,与傍晚的余晖一并相融。
林别叙点了妖火,幽绿火焰燃起时,倾风托着下巴,突兀说了一句:“我要是直接杀了城主,你说,昌碣能不能归我所有?”
林别叙转头审视着她,见她不似玩笑,回了她三个字:“你做梦。”
倾风认真地问:“那我还要杀多少人?”
林别叙说:“杀多少人,凭你一个都不够。你孤身力薄,压不住下面的反心。你以为城主的威势,是单凭个人的武力决定的?你想要所有人臣服,起码得把刀架在半数人的脖子上。”
“所以我得要威势。”倾风说,“也不是没有。”
林别叙知道她在想什么,直白反驳道:“谢师叔的人城,也不行。”
倾风虔诚请教。
林别叙说:“昌碣城歧视人族,由来已久,这种阶层偏见绝非一两日能够扭转。即便谢师叔遣来大批兵马,能将一众妖族镇压,多数妖兵也不会真心降服。屈于人族之下,于他们而言是为凌辱,但凡能寻到机会,便要掀竿而起,又如何能遵从人族制定的法纪?其中还有不少早已倒戈妖族的人族,他们更看不惯人族得势。这是百年积祸,不似你想的简单。除非你做好血流万里,兵难荐臻的准备,将那些隐患都灭个干干净净。把昌碣也改成一座纯粹的人城。”
倾风不死心道:“九尾狐呢?”
林别叙从腰间摸出扇子,打开轻摇,说:“别想了,哪怕你与狐狸关系再亲厚,狐主也不会帮你的。你打着他的旗号在昌碣招摇撞骗,他不杀你都算仁至义尽了。”
倾风:“这话说的,我不计酬劳替他奔走,他还要反过来杀我?”
“狐主与妖王多年来能相安无事,全因九尾狐无意争端。狐族若吞并了昌碣,妖王连人境都可不管,必先起兵平了九尾狐的主城,方能安心。”林别叙合扇,轻轻敲在倾风不安分抖动的腿上,警告道,“所以你顶着九尾狐的名号,行事也得收敛些。”
倾风将翘起的腿放下,摆正坐姿,朝他靠去,悄声问:“妖境究竟有几座大城啊?”
林别叙失笑道:“倾风师妹,你可算是问这个问题了。我还当你知道。”
倾风在人境都敢于自认无知,娴熟地推卸责任道:“怎么了。是你自己不说这最紧要的,也怪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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