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微微后仰,就看着一道蓝色剑光擦着他鼻尖而过,顺着鼻骨向上拉成一条直线,削在斗笠上。
劲风将那竹编的帽子掀飞了出去,也叫他失神间将手中的饼落到了地上。
沾了土的干粮被滚滚而过的车轮碾碎,林别叙弯腰看了眼,随即才后知后觉地拔高视线,看向更后方那道潇洒清逸的身影。
她那秀颀的身形几乎要跟春日里的柳条一样,能飘扬着在风里涤荡。
林别叙只一眼,就知道她又瘦了。脸上还沾着不知从哪里沾来的血,有种过关斩将不辞辛苦闯荡而来的锐意,眼中的倔强跟疏狂倒是依然如旧。
倾风一剑落毕,与他四目相对,弯着眉眼粲然笑道:“少侠,我见你长得很合我心意,要不要与我同行啊?”
牛车自发停了下来。
大妖纵身跳下,捡起地上被削作两半的斗笠,抬起眼皮看向被众人包围还从容自若的剑客。
林别叙坐直了身,清明的双目中倒映着那一人一马,眸色光华熠熠,有些呆了,看着她半晌无言,末了遏制不住地低笑出声,冒出一句:“登徒子吗你是?”
“喂。”倾风指着自己,神情傲然道,“我可是社稷山河剑剑主,刑妖司未来的司主,天道都垂青的栋梁之材!我要是登徒子,吃亏的可不一定是你。”
林别叙感觉心脏快得有些失速了,血液随着隆隆的擂鼓声往上直蹿,冲得他有点晕头转向。身体里也好似点了把火,目光热得灼人。
想压下唇角,掩饰自己此刻的失态,偏有些不受控制,连思绪也不冷静了,只能随意从角落里挑出几句,回她道:“倾风师妹说得也对。不过你来这里做什么?这里可没有热闹能凑,只有满地的麻烦。”
倾风忽略了他这句废话,反问道:“你看见我的继焰了吗?”
林别叙心情很好地笑道:“你说呢?”
倾风苦恼道:“啧,完了,那把剑要是丢了,我师父九泉之下不得气得蹦出来杀我?”
林别叙正要解释一下陈冀的事,倾风全然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指着他肃然斥责:“还有你,你这人,怎么总拿莫须有的罪名冤我,然后真把我丢在昌碣城?问过我意见了吗?难得能留几句话,还没一句中听的。什么叫往后的路我自己走?我向来是自己走,倒是你这大白狗,胡乱逞什么能?”
林别叙脸上笑容一滞,玩味地重复道:“大白狗?”
大妖提着刀在旁边站了半天,本以为周围那么多人,倾风怎么也会搭理一下自己。不料他们两个一直旁若无人地闲聊,还将气氛搅得越发古怪,终于忍无可忍地打断道:“这位姑娘,你看得见我吧?”
倾风点头道:“自然看得见,你那么大块。何况我还想找你算账,你凭什么欺负我的人?”
大妖说:“姑娘,主上只命我带林先生回去。我不想在昌碣惹出是非,你自己走,我不杀你。”
合围的小妖不断靠近,放出身上妖力以作震慑。
倾风身下那匹马吓得不住打颤,没一会儿便跪倒在地,她只能提着剑下来,稍稍矮了他们一截,回道:“我也不想在妖境杀生太多。不如你自请离去,把林别叙留下,我既往不咎。”
林别叙忽然插了一句:“你这匹马是哪里来的?”
“抢的!”倾风干咳一声,飞快改口说,“借的借的。”
大妖指了一圈,示意道:“姑娘,看清楚,我这里有多少人。真打起来,最多是拼个两败俱伤,可你决计带不走他,何苦白白送命?好好活着吧,人境出个剑主,也不容易。”
“这话可不好说。”倾风剑尖平指,“你主上先前也说过我不配,认定我拔不出社稷山河剑,在我面前唱了连篇有用没用的屁话,结果呢?”
倾风转着手里的剑,眼尾斜挑,将视线从锋利的剑刃,轻慢地转至那大妖,笑意张扬道:“结果我不仅断了他征伐人境的美梦,叫他数十年绸缪毁于一旦,还杀了他一个傀儡。而今我生龙活虎地站在你面前,他只能躺在床上,张嘴等着人喂饭吧?”
大妖听她口出不逊,面色沉冷下来,一片铁青,手臂上的肌肉从单薄的衣衫下鼓起。边上的小妖列好阵形,只待他一声令下。
倾风视若无睹,自顾着镇定道:“妖境费了多少苦心才开了两境通道,十五年前被陈氏一族的人用秘境封了,十五年后遣来几万兵将,又是平白牺牲,还助我人境出了山河剑——哦,不对,该是快十六年了。我也想劝你一句,不要枉送性命。”
林别叙不知倾风伤势好了几成,但听她这番狂妄的挑衅,怕她是激动下昏了头,见那大妖金刚怒目就要出手,忙出口劝阻:“且慢!”
“且慢!”倾风跟着抬手拦道,“我还没说完呢!”
作者有话说:
走马西来欲到天,辞家见月两回圆。岑参
千峰似剑
(妖境凭什么,就不能也出一个剑主?)
大妖根本不容人分说, 衣袍鼓动而动,举刀直接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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