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查出的魏贺与恶商往来的书信和其多年来收受好处的字据。
与之相佐证的,便是魏贺这书房那摆满了多宝架的珍奇古董与贵重金器。
一个出身普通的知州若只靠着朝廷俸禄,是断不可能这般财大气粗的。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勾结了恶商与山匪,黑白通吃,压榨民脂民膏,赚了不少脏钱。
书桌上还摊着的文房四宝,她方才也趁着假寐细细检查过了,没什么破绽,用纸与用墨和信件一致。书架上的书随意抽出,里头做的批注字迹也与信上的笔迹没有出入。
可一个背地里枉法的官员,会这样把露财的收藏大摇大摆地陈设在书房中吗?会在与勾结者秘密通信时不换纸换墨,也不改变笔迹来防范于未然吗?
这一切的证据未免与其罪行太过严丝合缝,没有任何被遮掩过的痕迹……
周粥不肯放过心中变得愈发清晰的古怪感,抿唇沉思间,眼神只下意识地盯着一处。那是多宝架上正好被此时的阳光照射到的一处,在光线之下呈现出条条金丝——
她忽地瞳仁一缩,像是想到了什么,再次凑近到多宝架,发现这架子所用制木并非什么好料,只是表面上做的伪还不赖,不多仔细看两眼还真能糊弄人。
这让周粥不由想起了以前还是皇太女时也真听过一桩茶余饭后的谈资:前丞相顾雪在世时,擅字画,家中号称收藏了不少名家的真迹,每次来客人都要带人家进自己的九希堂里参观一番,显摆藏品。
顾家世代官宦,顾雪又位极人臣二十余载,有些积蓄能收得起这些字画,倒也没什么不妥,更无人怀疑这些字画的真假。直至一日有个祖上家传裱画手艺的地方官进京,无意中识破了其中一幅画装裱做旧的破绽,众人这才晓得,原来顾雪乐善好施,俸禄大多拿去捐了,囊中羞涩得很,可她又是个极好面子的,觉得不能失了丞相的富贵姿态与风雅气度这才买了一室的今人仿作来打肿脸充胖子。
但其实人同此心,只在京官中,像顾雪这样用赝品充门面的官员就绝不在少数。
屏风要不似黄花梨胜似黄花梨的,瓷瓶要看起来就好几百年历史的老古董,书房里没悬个前代书圣的狂草,也得挂幅画圣的山水花鸟……总之,不是内里穷酸的,哪个会这般处心积虑地“讲究”外在?大家彼此心照不宣,谁不也戳破谁罢了。
这么多货真价实的古玩与金玉贵器,其主却弄个了假金丝梨木做的博物架来摆着?
就算假架子是添置于敛财之前,凭着这把值钱东西都摆在明面上的作风,魏贺也应该是一发财就会把这玩意儿换了才对,怎会留到今日?
况且别说以次充好的普通木料,即便是真的金丝梨木也需要保养,不宜长期暴露于日光直射,因此光看这摆放位置就知道屋主心里头门清,并非是花了大价钱却被人糊弄,自以为买了真货。
这阳光晒得到的木面与被压在器物接触面以下晒不到的,必然产生色泽与纹理上的改变。为了证实自己由此得出的猜想,周粥一连将从木架上拿起了七八个古玩玉器,凝神细看之下,每个架格的中心都有两圈印子的边缘,一道清晰些,看起来日久年深,另一道则十分浅,带着一种将成未成的模糊。
而那些器物底部形状显然更与那道模糊的边缘吻合——这些古玩和金器玉器,都才刚被替换上去没多久!
要不是这一月多已然入夏,光照强度大,且这间书房的采光时间变长,恐怕还留不下什么痕迹……
周粥将手里那尊沉甸甸的纯金佛像放回了原处,微微眯起眼,暗道这制造伪证的人还挺下血本。要知道,这些东西在正式结案后,是要全部当做赃物充公的。
“来了,来了!”
时间仿佛掐得刚刚好,周粥才坐回书案前,燕无二就和一道风似的刮了进来,两人同时摆出了那衙役离开前的姿势……
这厢里进行顺利,地牢那厢的光景却颇有些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意味。
唐子玉带着沈长青一起下到府衙地牢,转过两处拐角的牢房,在柳凌志的亲自引路下直奔最深处那间审问被擒的山匪。
那山匪蓬头垢面,瑟缩着半躺在角落的草堆里,身上的囚服布满新旧不一的血迹,显然是经过拷问的。
“把门打开。”
“是。”
唐子玉一行三人站在牢门外,等着狱卒摸出腰间那一大串钥匙中对的那一把来开锁。
趁着这间隙,柳凌志喊了那山匪一声:“吴老三,陛下派了钦差唐大人下来亲审知州府灭门一案。一会儿大人问什么你就答什么,若有欺瞒,那便是欺君,罪当凌迟!”
这种先恫吓犯人几句,好让他明白厉害,老实交代的做法,在刑讯中很是常见,本也没什么。
山匪听到最后两个字时,身子猛地一震,随即肩膀剧烈地颤动了好几下,嘴里反复念叨着什么字眼。
唐子玉不由又走近牢边一步,才听清是“逃不过了”四字,尚不及细想,角落里那人影竟骤然从草堆中弹起,发出一声嘶哑的悲吼,一
耽美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