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张了张嘴,但最终没有说出话。
宋问之自顾自讲了下去:“那?天萧师弟的小厮送了我半袋米,我拿回家给妻子?孩子?煮了粥喝。
“我女儿问我:‘爹爹,米汤里有这么多米真好喝,下次煮米汤,还能放那?么多米吗?’”
说到这里,哪怕宋师兄一直使劲让自己绷着脸,仍不?禁红了眼眶,他别过?脸去,用袖子?掩着表情,干硬地擦了擦眼角。
另外师兄弟三人俱是无言。
半晌,宋师兄捻了下通红的鼻子?,回过?头来,语气已十分冷静。
他道:“师兄,我们需要钱。照顾家里人需要钱,吃饭需要钱,这里的每一斤火药、每一块铜铁都要钱。
“可是在这个地方,没有人要我们做的东西?。
“当初师父给我们留了些?东西?,都是他数十年?来省吃俭用、早出晚归,在书院里当收入微薄的学谕一点一点攒下来的。
“师父也不?富裕,你觉得靠师父留下来的东西?过?活,我们还能过?多久?”
叶青看着宋问之的脸,实在无法像以往那?样?,说出只要大家都去山下找点临时活、然后省一点再省一点之类的话。
叶青说:“再下山试试看,或许会有哪位官员比较有良心?……”
宋问之道:“上一个愿意任用工匠的高官,还是上百年?前的神机宰相谢定安。你看现在哪儿有这样?见识和胆识的官员?
“还是说你在指望老天忽然大发慈悲,在下次春闱时突然天降一个才智气魄堪比谢定安的奇才,短时间内升至高位,然后来任用我们这些?方圆百里都有名的怪人?”
叶青:“……”
邱小安问:“要不?然我们自己去考吧?万一考上了呢?”
“可以一试,不?过?大家都知道我们平时时间都花在什么地方。”
宋问之一指他们满屋子?的工匠器物,道:“我们是都识字,但我们平时学的东西?,哪一样?科考会考?科举如?同千军万马过?独桥,无数学者?头悬梁锥刺股专门研究儒学三四十年?都考不?中,你我可有这个本?事?可有这个精力?”
邱小安也萎靡下来。
宋问之又看向?叶青,道:“大师兄,我已经坚持不?下去了。我想让我的家人每天都能吃上三菜一汤,我想让我的孩子?每年?能穿合身暖和的衣裳,我想让他们住在正常的屋子?里!不?要让人瞧不?起!”
他又擦起眼角来。
“大师兄,你放心?,那?图纸我只卖了我自己负责的部分,你们和师父的我都没给。做不?做得出来,看辛国人的本?事。”
“但是若没有你们,没有师父的教导,我绝无可能有现在的本?事。所以卖来的一百两白银,我打算分成四份,我们每个人分一分。”
“方国不?需要我这样?的人,但是那?个辛国的商人跟我说,如?果在辛国,像我这样?知识和手艺的匠人,每年?至少可以赚到上千白银。”
“我……还要再想一想。但是,今后,我绝无可能再留在这山上了。”
“师兄,两位师弟,我们就此别过?吧。”
萧寻初试图挽留他,道:“宋师兄,如?果是钱的问题,我……”
宋问之拍拍他的肩膀,说:“忘忧,你和家里断绝关系这么久了,其实身上也没什么钱吧?就算你去求你父母又如?何呢,难道从今往后,我们这么多人,就央着你和你父母来养我们全家吗?
“更何况,你父亲本?就受朝廷忌惮,若是知道他资助一群人研究火器,会不?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知道的人自然知道我们穷得连造一把突火枪都够呛,根本?没有办法量产,但若是被?有心?人听说,会不?会说这是军械?”
“师弟,你这人表面上玩世不?恭的,其实心?里门清。师兄问你,你当年?那?么坚决与?家中断绝关系,闹得满城风雨皆知,当真只是因?为家里人觉得你玩物丧志吗?”
萧寻初:“……”
宋问之摇了摇头,道:“我这么大个人了,想靠自己的手艺为生,不?想再依赖他人下去。”
说完,宋师兄叹了口气,当天就收拾东西?下了山。
临行前,师兄弟几个都几乎没说话,山上静得可怕。
反而?是宋师兄又道:“我劝各位也想一想,我们这些?年?来这么努力,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他指了指山下:“是保护血浓于水的家人,让他们免于磨难痛苦?”
他又指指皇宫的方向?:“还是保护那?个谁都没见过?的皇帝老子?,让他可以继续安稳地住在皇宫里吃香喝辣,拿百姓的税负修葺高阁楼台、养后宫佳丽三千?”
三人鸦雀无声。
宋师兄对他们作了个揖,下山去了,一路再也没有回头。
宋师兄走后,临月山上的气氛明显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叶师兄话少了,邱师弟亦萎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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