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桑从桑切斯的办公室出来之后,便忍不住得意地笑了起来。等在外面的随从凑趣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哈桑笑着向其展示了手里拿到的批文:“看看,这次我们拿到买铜锭的许可了,船上能装多少就买多少!桑切斯这个铁公鸡,这次终于被我抓着痛脚了!”
哈桑对于自己靠着巧舌如簧取得的成果很是得意,不过他也知道这种尝试不可能回回都能成功,这次是机缘巧合遇到西班牙人对自己有事相求,下次再跟桑切斯耍花样就未必管用了。作为一个常年往返于南海各大贸易港的商人,哈桑其实已经从自己所掌握的信息和西班牙人的反应中解读出一些更深层的信息,多少也能理解桑切斯为何如此着急需要自己赶紧跑一趟三亚。
哈桑在南边的爪哇岛、婆罗洲所见所闻,远比在马尼拉道听途说的西班牙人更为详细,阿拉贡内斯等人只能连蒙带猜地推测海汉人的真正意图,但哈桑却知道海汉人邀请各国派人赴会并不是为了搞什么军事联盟,而是跟这一地区的跨国海上贸易有关。这是因为海汉舰队在抵达东爪哇的泗水港之后与当地长官阿蓬度进行了会谈,而哈桑恰好与阿蓬度的一名手下关系不错,在私下打听到了一些双方会谈的内幕。
不过出于商人特有的狡黠,哈桑在到达马尼拉之后故意没有将这一段说与桑切斯知道,就指望着以此扰乱西班牙人的阵脚来为自己谋取更多利益。果不其然西班牙人还真是瞎猜一通自己吓唬自己,让他得到了小发一笔横财的机会。
不过哈桑倒也没有因此而瞧不起西班牙人,他知道如果桑切斯自己去到三亚看过当地的状况,只怕会比现在更慌乱。抛开军事上的实力不提,光是在基础建设、国际贸易方面的成就,哈桑认为海汉就远超西班牙这个前辈,那胜利港、三亚港里鳞次栉比停靠的各国商船就是最好的证明。很多像哈桑这样的外国商人已经放弃了去广州、漳州乃至江浙这些地方采购,而直接选择了去三亚——那里几乎可以一站采购完外国商人能在大明购买到的各种商品,有一部分因为关税问题,在三亚的价格甚至比原产地还要便宜。
西班牙人还以为马尼拉的日渐衰落是因为大明的海贸被海汉逐步垄断的后果,哈桑认为这完全是因为西班牙人根本没有弄明白海汉跟大明的关系。别的不说,单说人种,海汉就比这深目高鼻的西方人更容易让明人感觉亲近,语言文字都没有任何的障碍,大明商人自然愿意跟同样出得起钱又讲信用的海汉人做生意。
尽管海汉人侵占了大明的领土,但管理这些地方的大明官员也几乎都已经投靠了海汉,所以并不会发生西班牙人料想过的冲突。恰恰相反的是,哈桑知道大明东南地区还有不少地方官员希望海汉人前去圈地开埠,因为海汉人现在就是财神爷一样的存在,走到哪里就带财运到哪里,就算是荒山野岭,海中孤岛,海汉人也能将其变为繁华的城镇港口,让地方官员多出一笔不菲的稳定收入。
当然也不是所有官员都会吃下海汉的糖衣炮弹,不过据哈桑所知,那些所谓“有骨气”的官员,挺到最后大多只落个调职或者干脆丟官的下场,时间一长了,自然也就没多少地方官员愿意跟海汉公开对着干了。干脆拿了钱,睁只眼闭只眼就过了,反正海汉人又不会干什么扰乱地方的事情,倒是会帮着维护地方治安,收点好处给点方便,又何乐而不为呢?
西班牙人对海汉治下的状况几乎就来自于商人水手的口耳相传,以及他们手下潜伏在三亚的个别人手一个月左右发回一次的报告。这种碎片化的信息虽然也可以拼凑出一部分事实,但却无法达到直观的效果,哈桑也认为西班牙人的间谍手段纯粹是瞎折腾——要是发回的报告既客观又全面,那西班牙人早就应该明智地放弃跟海汉人作对了。
哈桑唯恐事情有变,当下便带着人去马尼拉城外的仓库提货,同时命人回码头传令,将船上的压舱物全部都撤下来,给装运铜锭腾出空间。他并不担心运过去之后会在销售上遇到麻烦,海汉人早就宣布过,铜是有多少收多少,这一趟下来肯定比运牛羊皮赚得多了。
第二天清晨,桑切斯亲自将一封火漆封印的信件带到码头上交给即将离港的哈桑:“别忘了把他的回信带到马尼拉来!”
“好的,等我回来的时候,也别忘了再付给我五十枚银币的送信费。”哈桑接过信之后便顺手揣进了怀中:“那么再会了,桑切斯大人。”
桑切斯哼了一声,却没有说什么“一路顺风”之类的告别话语,很显然他对于哈桑的不满已经累积到了一定的程度,只是目前还暂时不便发作而已。不过他确信自己这是最后一次看到哈桑了,因为在这封交给哈桑的密信中,他已经下令当地的潜伏人员设法除掉哈桑这个不安定的隐患。
阿拉伯商人哈桑并非马尼拉当局在编的情报人员,纯粹只是一个收钱办事的信使而已。不过这个信使知道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而且现在表现出来的立场也明显不够稳定,已经给西班牙的情报系统造成了一定的风险。桑切斯实在拿不准这个家伙什么时候会因为金钱而卖了自己的下属,而他所能想到最为彻底的解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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