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汉一方给出的说法非常坦然,就明明白白地说是南下军演路过巴达维亚港。但东印度公司自然不会轻易相信这样的说法——你特么炮都架到我家门口了,还跟我说是路过?专程跑几千里来这里“路过”,也是够有诚意的。
颜楚杰拒不承认海汉的“险恶用心”,范迪门也没有底气继续逼问下去,只能主动换了话题:“那请颜将军说明一下安排这次会谈的目的吧!”
“我们的目的很单纯,就是希望双方能够加强沟通,放下过去的一些不愉快,开辟互利合作的新阶段。”颜楚杰正色道:“荷兰和我们海汉都是善于经营海上贸易的民族,虽然存在着竞争关系,甚至还有冲突发生,但我们始终认为合作的空间很大,完全可以做到和平共处,合作共赢。”
范迪门听完苏克易的翻译之后皱了皱眉头,他不太明白海汉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说法,居然主动提出停战合作,这可不像是海汉的作风。海汉之前在fj安不纳岛几次占据上风的时候,可都是以盛气凌人的姿态在面对东印度公司。在去年十一月的时候,海汉第四舰队堵在大员港门口,逼着大员长官汉斯签了和平协议,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城下之盟。汉斯忍气吞声地签了协议,才保住了大员港这一亩三分地没被海汉平推过去。也正是因为如此,先前范迪门在征求苏克易意见时,听他说到“城下之盟”这四个字会特别生气。
“其中必有阴谋!”范迪门此时心里想的不是如何跟海汉人探讨他们所说的合作,而是对海汉人此举的目的抱有深深的疑虑。以海汉人过去的所作所为来看,他们没有道理在当下这种时候主动对东印度公司示好——除非是有某些比打败东印度公司更大更重要的利益,才会让他们衡量之后选择了和平这条道路。
“那么我很想听听,贵方有什么建设性的意见?”既然海汉人不是直接来找麻烦的,那范迪门也就不那么着急了,打算沉住气跟颜楚杰好好周旋一番。
颜楚杰道:“据我所知,贵公司除了台湾岛大员港的殖民点之外,其他的控制区大多都在爪哇海周边,贵方的货船只能在季风方向合适的时候才能北上去大员、琉球、东瀛这些地方进行贸易,回程的时候也得等到合适的季节。不夸张的说,能一年跑上两个来回就是极限了吧?”
从巴达维亚到大员港的航程长达两千海里,而从大员港到东瀛平户还有上千海里的距离,要完成如此之长的贸易航线,对于这个时代的帆船和航海者都是极大的考验。由于荷兰帆船的性能限制,只能在合适的季节才能依靠季风完成航程,因此运输货物的效率极为有限。当然了,这也是远东地区的商品运回欧洲之后能卖高价的原因之一,毕竟物以稀为贵,在这个运力有限的时代没法解决供需之间不平衡问题,价格只能交给市场来决定。
东印度公司当然也尝试过加大货运量来获取更多利润,但他们所能做的仅仅只有增加船只这一个办法,至于跨季增加货船班次,以他们的能力却无法完成。颜楚杰所说的话虽然有些刺耳,但也的确是目前的实际状况,而且在开辟东北亚航线之后的大部分年份中其实都没有完成过两个来回的货运安排。
不过范迪门身为东印度公司总督,可不会轻易在对手面前弱了声势,不置可否地反问道:“关于本公司的货运安排,恕在下无可奉告。颜将军到底想说什么?”
颜楚杰道:“我想说的是,我们有办法把上述这些地方每年运抵巴达维亚的货物数量增加两到三倍,甚至更多。当然,这需要贵方给予配合才行。”
范迪门听了之后也难掩惊讶:“我倒想问问颜将军要如何做到?”
颜楚杰道:“很简单,把巴达维亚以北的货运交给我们海汉来做就行。你们只需要向我们下订单,从采购到运输,都由我们来完成。我们的帆船不受季风限制,可以在任何季节里往返于这航线上,沿途也有足够多的补给点可供停靠,在这方面,我想我们具备了许多贵方所欠缺的重要条件。”
范迪门听完之后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颜楚杰这提议哪里是要合作生意,分明是想把东印度公司在东北亚地区的影响力彻底赶绝。要是把货运的任务全交给了海汉,那东印度公司耗费多年时间才经营起来的台湾大员港和东瀛平户商站,就完全失去了存在的意义。这些年东印度公司跟西方竞争对手们在远东的海上打来打去,不就是为了争夺海上航路的控制权吗?这海汉人倒是够直接,几句话就想把东印度公司怼出局了,还居然能堂而皇之地冠以合作之名,其皮厚心黑的程度让范迪门叹为观止。
当然了,颜楚杰所说的情况的确也是客观存在的,荷兰帆船在帆索设计上的先天缺陷就注定了其航行性能不及海汉帆船,而过去荷兰在南海中还有安不纳群岛这个补给港可以停靠,失去这里之后,荷兰帆船在巴达维亚与大员港之间的航线上就足足多出了一周的时间无法获取补给,货船不得不用更多的空间加装一船人在这段时间内所需的补给,而因此损失的货物运量价值也是无法忽视的数目。相比之下,在南海拥有多个补给港的海汉在这条航线上的确有其独特的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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