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婼冷哂:“这重要吗?”
“对我来说很重要。”杨燮回答得倒是果断,“因为我参研锁器的时间比你长很多。光是从记事起我开始参研锁器,就已经有十几年了。你岁数比我更小,反而技艺比我强,这不合理。”
苏婼面对类似的质疑太多了,已然见怪不怪。
“那或许是做为苏家后人的我的天赋吧。”
说完这句,她看过去:“该你回答了,我看过你的锁,你做的机括,明显是传承自苏家,但据我所知我苏家祖上无人收过外徒,你是从哪里学到的苏家祖艺?”
苏婼其实并不很纠结这个问题,只是他既然主动提及了,而她又既然来了,便无谓探究探究。
杨燮望着她,忽然笑了:“很久以前,我见过你。”
苏婼皱了眉头。她不明白这里的很久是有多久?
“在哪里?”她问。
“很远的地方。”杨燮目光越过围栏,飘向了幽深甬道,“你不会记得了。”
可笑。
这一世的她从未出过京城,他怎会在很远的地方见过她?
苏婼眉头皱得更紧:“这跟你的师承有何关系?”
杨燮眼望着他,不再出声,目光却在很久之后才挪开。
苏婼走出天牢,夕阳已经很温柔。
微微的秋风裹着金黄的落叶飞舞,眨眼却也是快起霜的季节。
杨燮最终还是没有回答那个问题,答案她已经无所谓了。
窦尹去看张昀的时候她没进去,树下站了片刻,他就出来了。脸上眼中皆有残留的情绪,不发一言前行的时候,背影挺直却又莫明地萧索。
京中渐渐恢复常态,只是朝堂上更忙了,因为许多人被拿,也多了许多缺。街头巷尾的舆论这个时候也起来了,人们如同终于回过神来,知道从哪里下口。
九月里皇帝给薛家平了反,阿吉由周夫人陪同进宫领的旨意,足有丈余长的圣旨里都是对薛家过往的贡献和当下对薛家的封赏。
苏婼去旁观了,皇帝给了好几车的赏赐,太子又亲给归还给阿吉的薛家祖宅赐了字。
后宫妃嫔们也各都有赐赠,名目就五花八门了,有些说从前与薛家妇眷是闺中好友,有些说幼时曾承蒙过薛家长辈关照。是与不是,谁也无从追究,苏婼倒宁信是皇帝授意她们这么干的。毕竟皇帝虽然不能说是个无可挑剔的好皇帝,好歹他也是有心胸的人,人死不能复生,也只能尽量从财物上弥补了。
而如此大张旗鼓地给薛家平反,也就等于当众承认了薛家遭灾也有他的过错。
身为皇帝他不至于为此下罪己诏,心里歉意却是有的。
与此同时周夫人也被赐予了二品诰命夫人,当然前提是过世了的周承礼要被追封相应的等级。周夫人将以阿吉养母的身份留在京城继续教养照顾阿吉,而她自己与周承礼的亲生儿子,也已经着人去接了。
薛府还在重修,也是朝廷出钱,得有两三个月的工夫,估摸着年前能搬进去。
于是阿吉与周夫人还是被挽留在苏家住着。
还在住着,阿吉就已经拉着苏婼的手不放,泪汪汪地说舍不得离开了。
不一样的结局
夜里苏绶来了绮玉苑,是来见周夫人和阿吉的。
他坐下来先是对着阿吉沉默了良久,而后才像往常教育苏婼那样,教育了阿吉一番话,像是一个父亲那样语重心长。
末了,他又陷入沉默,最后低沉地说:“方枚在南郊山上逼杀你二叔和堂弟的那一夜,我去过山上。我去找过那个孩子,但——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话语背后是浓浓的遗憾。阿吉却抹了泪,平静地说:“伯父尽力了。也不要紧,婼姐姐说了,我们女儿家也不比男儿差。阿吉会好好读书,努力把薛家门楣撑起来的。”
随后便是一室默然。
月底,城外飞马赶回来几个人,进城就直接入了宫。
没多久苏婼便从杨佑口中得知,事办完了,而且办得漂亮,至多还有十来日,韩陌就回来了。
杨夫人接口就笑眯眯地道:“这臭小子终于要回来了,就等他了!”
日子开始过得更慢了。
立冬这日,苏婼带上祭品,去南郊拜祭谢氏。
早前把鲍嬷嬷他们放在这里给谢氏守坟,这几个月,他们把谢氏的坟茔精心修缮了一遍,坟前的两株柏树,也长大了。
从前每次来这里,苏婼都没有一刻是平静的。
如今的心中倒如被清风抚过,适然又安然。
她依然怀念母亲,但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心里却只剩下期愿。
恩怨已了,谢氏这苦痛的一生也终于休止。她应该泉下安息,去投入一场新的人生了。她期愿,谢氏来生里,再也不要遇见苏绶。
苏婼在魂前燃了香,也把写好的信一并燃烧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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