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的时间很快到了。
乌列没有摘除玄云手脚的镣铐,更没有给他换上衣服,只用一张干净的床单裹住他的身体。
侧躺在床垫上的向导在逐渐恢复清明,手指和脚趾蜷缩的频率越来越密集,越发明显得在挣扎着意识。长而直的鸦黑睫毛不断颤动,眼珠在薄得能看见血管的苍白眼皮下游移着,呼吸愈发急促。
终于,他猛地睁开眼睛。
乌列的心也跟着猛一跳,但很快失望——那双漆黑的眼睛虽然在转动,却没有丝毫聚焦。乌列俯下身,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指,他对乌列的靠近非常警惕,但对眼前晃动的手指毫无反应。
“你……你是谁?”
玄云支撑着身体想坐起来,但很快因为手脚无力而跌回床垫上。空洞的双眼乱转着,提防不知会从何处袭来的敌人,他蜷缩起身体,手脚的镣铐发出一阵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但很快,他就发现了自己不在囚牢中,迅速镇定了下来。双手来回摸着身下的床单,格外光滑的布料让他立刻分辨了出来。
“哈,军用品……”他居然笑了,无神的双眼弯起来,浓密的睫毛眯起来,眼瞳变成有着些许非人感的漆黑,“终于把我丢来当军妓了么?”
乌列眉头一拧,终于出声:“你多虑了。”
玄云愣了愣,侧耳倾听了一会儿人声传来的方向,终于平静下来。他伸手摸到堆在腰间的床单,慢慢拉起来捂在胸口,如果忽略手上的镣铐,没人会相信他是罪犯——他更像一个头戴金冠的天使,空洞迷惘的双眼让他看上去并非如传闻中的凶狠狡诈,反而脆弱无害。
任凭谁一只手就能把他推倒在床,对他做出各种残忍暴虐的事。
他不断舔着通红的干涩嘴唇,乌列心领神会,端来自己的玻璃水杯递给他,并把他的手拉起来放在水杯把手上。他闻了闻,确认只是白水,才伸出舌尖舔了舔水面,而后捧高水杯一饮而尽。喝光之后,还把空杯举高倒了倒,确认一滴也没有了,才悻悻放下杯子。
乌列看出他还想喝水,但并未理睬,故意用比平时大一些的脚步声远离他,走到桌前摆弄纸张。
“这是哪里?”
玄云的嗓音听起来滋润了一些,处在介于疲倦与慵懒之间的沙哑。不知为何,乌列想再听他多说几句,故意装作没听见,不回答他。
“请问,这是哪里?”玄云果然又重复了一遍。
乌列忍住喉头恶劣的笑意,盯着他的脸,冷声说:“边境。”
玄云脸上露出一种找回了安全感的神色:“雁关?”
乌列哑然失笑,玄云说出的是十年前失守的翡翠区城镇名。沉默了一会儿,乌列转过身不再看他,并回答:“这里是琼水,新星区。”
“为什么带我来这儿?”
“你无权知道。”
“那我要这儿待多久?”
“你无权知道。”
“我申请洗澡。”
“你无权——”乌列顿了顿,“可以。不过,请等一会儿,我会安排人送热水过来。”
士兵们把一桶接一桶的热水倒进浴缸里,离开时,都忍不住偷看房间里那个盲眼的向导。
凌乱的长发垂盖在身体上,侧耳倾听时,苍白如霜雪的脸随着人声的方向倏然转动。只要脚步的方向偏向他,就会弓起脊背,摆出以命相博的架势。
像一只连笼子一起被丢在废墟的名贵雀鸟,从来都被蒙着黑布养在暗房里的那种稀有品种,生怕它见过光亮与天空,就会回忆起烈性,在笼中触柱而亡,搞不自由毋宁死那一套。
“是送热水的士兵。”他们听见在窗边吸烟的长官这么说道,像是在安抚。
这比见了鬼还可怕。乌列·沙林德以严苛律下闻名,他手底下的哨兵是帝国最娴熟于打掉牙也合血吞的英勇战士,从不对任何人有好脸色,哪怕他的父亲,他的主君,以及那些爱慕他的年轻向导。
而现在,他居然对着一个只披着床单的战犯如此温柔。
「他们肯定睡了。」走出房间后,为首的士兵朝交好的同伴递去一个眼色,用私人频道沟通。
窗台边的乌列眉梢微微一动,仍然吸着烟。
这种烟是其实就是高倍浓缩的向导素,因一次性的使用性质和形状,在军队里被用古代香烟的名字代称。
浓缩向导素持续满足着哨兵身体内部的某种渴望,但他依然觉得烦躁不安。
不够劲。
他对向导是不应该有需求的。至少相比起那些离不开向导抚慰的普通人来说,他理应比那些通过完全随机的基因自然选择的生物更有自控力。
乌列·沙林德是天之骄子,两个政治家与顶尖能力控制者的基因结晶,他那超凡的优秀毋庸置疑,光看帝都王府里堆成山的战功勋章就知道,他不应该对任何事物有偏执这种低等的情绪,换而言之,他不应该有人性,因为那意味着弱点。
“你还在吗?”玄云茫然地转动脑袋,寻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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