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心全意助李星云登基称帝,剿灭叛贼朱温。可是……李星云除了正统之名,还有什么呢?她兄妹俩裂土封王,经营岐国十余年,凭什么对这一毛头小子俯首称臣?
她脑海中快速闪过一个念头:这乱世之中,天子之位,也许不是什么有才有德者居之,而是……兵强马壮者当之!即便那李星云胸中有十万甲兵,但只要手上没一兵一卒,也只能为之奈何。
她悚然一惊,无意间明悉了自己的隐秘心思。兵强马壮……原来她觉得那个位置,合该是王兄或是存勖的。她既已想到这里,便忍不住多想一层:这二人她都很熟悉的,英明神武,体恤百姓,能征善战,又都得了赐姓,有李唐宗室之名,对天下间心向大唐的百姓也有个交代。
只有两桩事不成:皇帝只能有一个,而这俩人心气都高得很,即便她全力在其中斡旋,他们会忍住不为此争上一争,斗上一斗?还有,不良帅……李星云在一日,他便一日不能容得他人称帝。
她心底百转千回,面上神情却一片平静,走到屏风旁抚摸上头的寒塘鹤影,簌簌细雪。只是瑶姬太了解她,她手底无意识地抽出了屏风上的银丝把玩,分明是心中有事。
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
过了半盏茶工夫,李云昭才道:“……我要去见见那李星云。”他若是有天纵之才,济世之怀,那么辅佐他也能接受。王兄和存勖爱惜名声,大约也不会明着向李星云下手。
“不,现在你不能去。”瑶姬否定道,“现在去见他显得忒谄媚,你怎能这般自低身份?我们就假作不知他的身世,仍派雪儿去把他带回来。”
李云昭担忧道:“雪儿一个怕是有些势薄力孤。我给她一块令牌,让她去调动渝州分舵的弟子听候差遣。若再不成……便派梵音天去罢。”
瑶姬咳了一声,李云昭立刻会意:“……我会叫梵音天注意着点,对李星云礼数周全,态度端正。”虽说瑶姬对这同宗后生好似满不在乎,但梵音天要真非礼轻薄了他,必然会重重受罚。
“悬赏前朝余孽李星云,死生不论……”李云昭将手中悬赏令读完,随手一抛,冷笑道,“玄冥教将李星云的身份弄得人尽皆知,对他们能有什么好处?如今这小子身价水涨船高,通文馆那位怕也想来分一杯羹呢。”
她吩咐左右:“传令梵音天,把李星云请到幻音坊,不许伤他一根汗毛。还有,准备一下,我要面见岐王。”她说这话时神色端凝,真教人以为岐王和女帝是两个人。
瑶姬不给面子噗嗤笑出声,两旁的侍女将面纱向上拉了拉,极力忍住不笑。
瑶姬笑了一会儿,忽而正色道:“昭昭,你要记得,你不是在扮演岐王,你就是岐王。”
李云昭葱白五指抚上那一套王服装束,轻弹腰间缀饰的两套佩玉,冲牙和两璜相触,铿锵悦耳。她轻柔开口:“不。这一套行头终归是要还给王兄的。”
她的目光那样坚定,像是茫茫落雪压不垮的俊挺青松,叫瑶姬咽下了喉咙间的劝说之辞,只想着:再等等罢,等有一日将我的心事和盘托出。
李嗣源也看过了玄冥教的通缉令,若有所思:“真是想不到啊,李星云竟然会有这种背景。”李存忠一拍胸膛,进言道:“圣主,要不我去把他抓回来?”
李嗣源责备他:“九弟你开什么玩笑?抓?人家是龙种,金贵着呢!咱们得说‘请’。”李存忠埋下头称是。
李嗣源续道:“况且这件事怕是已经天下皆知了,李星云奇货可居,不是我通文馆一家能消化得了的。”李存忠道:“那您的意思?”
李嗣源突然眼皮一翻,朝李存忠李存孝背后看去,两人当即转身,但见一俊秀青年步履轻快,漫步而来。李嗣源仰天一笑:“哈哈哈,真是想睡觉,就有人递来枕头啊。”
李存忠和李存孝不识岐王,以为是敌非友。李存忠喝道:“十弟!”
李存孝高大凶猛,愚鲁憨厚,极听从李存忠的话,双臂一展,拦住了李云昭的去路。李云昭恍若未见,又走上前几步。李存孝大吼一声,冲上来挥拳就打,殊不知李云昭修炼的幻音诀最是敏捷轻巧,她几下小巧腾挪躲开拳路后一跃而起,在李存孝脑袋上重重借力一踹,轻飘飘落在他背后。
李存孝左看右看不见人影,转头看见李云昭缓步而去,一个大踏步冲到她身后,挥拳下击,这一记极为沉重,落到地上尘埃四散,烟云蔽目。可众人拂去眼前飞灰一看,那青年若无其事,已走上高台与李嗣源仅十步之遥。
李存孝号称天下第一猛,今日连连受挫心有不甘,跳上高台又是一掌拍下。这回李云昭不闪不避,右掌上翻接住了这一掌。她于武学一道天赋异禀,年纪虽轻内力修为却极精深,未出全力便能轻松抵消这一掌威力。
李嗣源睁开他那不大的眼睛,心道:没想到她的功夫竟到了这个地步。二弟啊二弟,你可真会给自己找媳妇儿。
李存勖是李克用亲子,李克用待他本就重视爱护,若叫李存勖再娶了这个厉害女人,那可真是如虎添翼,惹人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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