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她:“奶奶生病了,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要是不是从前很照顾他的司机刘叔告诉他奶奶想见他,他恐怕现在都被蒙在鼓里!奶奶现在病得这么严重,谭威只要一想到她就心惊胆战,生怕她会在他毫无准备的时候就那么撒手人寰,他是最害怕奶奶离开的人,那样,他就真的没有家人了。毛静柳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说:“你爸在外面谈生意,家里的事情全都是我一个人打理的,你知道我现在多忙吗,忘记几件小事不是很正常么。”谭威死死盯着毛静柳,没有大声与她争吵,但是他死死捏紧了拳头,手上和脖子上都暴起寸寸青筋,那一幅发了狠的模样,竟然还真的把毛静柳给吓住了。她愣怔一瞬,就要发火,这个时候,有人从病房中走了出来,刘叔看了谭威一眼,说:“进去吧,老太太在里面等你呢。”于是,几欲爆发的争吵就此停止,谭威走进了病房。老太太比上次看起来又瘦了许多,松松垮垮的皮挂在她的脸上,那副苍白的病容让她看起来已经与这间苍白的病房融合在一起,风一吹就要碎。谭威眼中的茫然一闪而逝,转眼就被老太太伸过的手拽回现实。老太太咳嗽了好几声,勉强从床上撑坐起来,叫他过去。于是谭威平复自己的情绪,走过去,坐在了病床边。老太太说:“前阵子听小瑾说你去弄什么比赛了,怎么样,顺利吗?”谭威抿了抿唇,说:“随便玩玩的,只拿了个第三名。”老太太笑开了:“那也很厉害了,咱们小威从小就聪明,一直都是个好孩子。”谭威沉默着,没有说话。很奇怪,明明他有很多话想说,但是他什么都说不出口。似乎是因为习惯了沉默,所以现在也沉默。可是他不讲话,老太太却有很多事情要说的。她看着一言不发的小孙子,叹了口气,说:“小威,奶奶应该活不过年了,有些事,不能一直瞒着你。”谭威握着那双枯手的力道忽然重了重,他沉声反驳道:“您别胡说,您会好的,会长命百岁。”奶奶笑了:“傻孩子,我自己的身体我能不知道吗……哎,说实话,其实这么活着也怪没意思的……”奶奶抬起浑浊的眼睛,说:“扯远了,奶奶还没跟你说正事呢。”
少年尚未发育完全的喉结上下滑动,似乎是想要将哽咽吞回肚子里。他不明白,有什么事比她的病还重要。奶奶说:“其实有件事,早该告诉你的,但是奶奶怕说了,你生气。”谭威说:“我不会生奶奶的气。”老太太说:“奶奶也不是有意瞒着你,但那毕竟……哎……你别怪奶奶。”有时候,老太太自己也想不通,她与自己的爱人携手一辈子,努力想要经营出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到儿子结婚之前,都很好。可是儿子的婚姻接二连三的发生意外。现在的年轻人跟他们那时候的就不一样了,不可能将就一点儿,总在冲动下做事,连累无辜的孩子,那么可怜。谭威见老太太真有话要说,坐直了身体,说:“奶奶,您说吧,我不会怪您。”他总是不忍看见老太太这样为他唉声叹气的,尤其现在,她的身体那么差,谭威一点都不想变成亲人的负担。老太太咳嗽了好几声,原本梳理得还算整齐的头发凌乱了不少,白丝飘散,让她少了往日的端庄,真的像个垂老的人了。她慢慢说:“小柳总抱怨我偏心,说我给你的比给桐桐的多……哎,其实手心手背都是肉,奶奶这么说你别生气,桐桐也是奶奶的孙女呀,哪就有她说的那样了,再说了,小瑾这么听话懂事,奶奶多疼疼你不是应该的么……”老太太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然后说起了自己遗产的事情。老太太手里有许多谭氏的股份,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现在依然是家中公司做主的那一个。所以,当她去世,要如何分掉手中财产,对于所有谭家人来说,都是相当重要的事情。老太太把财产分成了四份,儿子、儿媳妇、孙子和孙女。谭威是最多的,其次是桐桐。毛静柳虽然跟继子水火不容,但是这么多年却对她这个老人是尊敬的,她是她的儿媳妇,同为为这个家cao持的女人,是要与她的儿子过一辈子的人,总不好什么都不留给她。老太太絮絮叨叨的说着,可是谭威第一次不太想听奶奶讲话。他从来都知道,奶奶对他很好很好,但是奶奶不止对他一个人好。少年人的世界总是非黑即白的,理解不了成年人那一笔又一笔的权衡,所以有时候,他只能将心酸和委屈全都自己咽下,告诉自己应该知足,奶奶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疼他的人了。奶奶说:“还有一件事,我觉得必须要告诉你才行,每年生日和过年,奶奶都会给你礼物,还给你包红包,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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