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最近的生活过于放松,我的下巴冒出了一片胡楂,这种时候就有点期望异化进程加快了。如果它能控制我面部的皮肤,乃至身体内的激素分泌,我也不至于浪费大片时间在镜子面前捯饬自己。寄生于眼部的“虫”虽然被吃掉了一半,于我外表的影响却没有多大。我的眼球依旧长在它应该在的位置,双眼甚至还能视物,就连在视力方面的影响都微乎其微。这种吞噬的概念充满了“虫”的特色,就像之前被寄生时无法通过物理方法被检测感知一样,这次“眼”的消失也是如此。——假使它没有出现频繁的视觉误差,没有越发容易疲劳的话,我甚至会将这次行动结果判定为利大于弊。“所以饲主你准备给我夸奖吗?”我对着镜子打量了一番皮相,母亲给的面貌大概是我在她那儿得到的最好的东西,这也是我过去沉默寡言时会被冠上谦逊、腼腆和含蓄的主要原因。若是没有皮囊的加成,向来不擅长交际的缺点就会变成矫情、假清高和孤僻怪异了。周合见我收拾完毕,便将手里的东西一递,说道:“你的奖励。”稀饭、泡菜,还有一个茶叶蛋。“真是流于形式的清汤寡水。”毫无怨言地饲主还就我的评价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入学毕竟是一件重要的事情,形式是有必要的,谁也不能保证你在第一天是否会因为吃坏肚子而出洋相。如果只是口味需要,我可以准备适应‘虫’口味的食物。”我提了提嘴角,露出了一个友善的笑容,做出满怀感激的模样:“那就要劳烦饲主您费心了。”——融入新的集体并不算一件难事,毕竟是周合工作的地方,“虫”在他面前一直都是乖巧可爱的形象,自然也不会给我难堪。而且我踏出校园已经有了一段时日,之前因为一些可有可无的面子和自尊在人际交往中处于被动劣势,但总比校园里涉世未深的普通学要好点。若说有什么可以称得上风波的,也只有周合光明正大地介绍我作为他“表弟”的身份这件事。周合在学生里面的人气意外很高——总之,是没有辜负他在家每日埋头工作浪费的时间的。由于这一点,我在入学第一天就备受瞩目,当了一回众人眼中的主角。“这难道不算一件好事?”“学生时代的想法和现在是不一样的啦,”我头疼地翻阅着桌上的教材,对着给予我磨难的人恶意道,“像饲主你这样没有童年就直接步入社会的大人,是没有办法理解我的。”我在大学之后就再也没翻过化学书,即便现在手上教材里的汉字和字母都认识,我也没办法理解它们连成一串后的含义。
“我为什么要和饲主你在一张桌子上处理和我专业完全不对口的东西啊。”第一次感到连叹气都能那么沉重。钢笔刮在纸上,仿佛在我心口划出了一道道裂痕。“这还不是因为你在学习委员面前打包票,说一定会完成作业。身为成熟的社会人士还会做出这么不理智的行为,你果然和我收集到的情报里的那个人完全不同。”“啊,到~底是哪种不同呢?”我轻声唱着和了一句,然后继续我的抱怨:“‘食色性也’是能被原谅的吧,必要的时候还能被称之为真性情呢。就算我夸下海口,但哪有一进门就让人写什么天药物薄层色谱分析报告的?我连实验都没做过,直接写这种虚假实验报告,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何况这种充满形式主义的作业,标准也不会有多高,顶多在书上抄几句就能敷衍了事。“你乐在其中。”周合笃定到。“不如说饲主你这样放任纵容的行为,让我不得不乐在其中吧。”我随口说着越界的话,将书上的图谱搬到作业本上去,“老师的管理如果宽松过了头,没有自律性的学生也会很苦恼的。”这样明摆着的糟糕的作风问题,这样直摊着的晦气的‘秘密’,想到那只在蛹里挣扎的母虫,我就不禁产生了一种被束缚的窒息感。明明我已经完全可以遵照本能欲/望行事了——可不论过程,还是结果,都被局限在了“过去”给我圈定的规则之中。糟糕透顶。周合点头,同我一样叹了口气,“我也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也想当个尽职尽责的师长,但在此之前,我只能等待‘她’先出生。所以,我没有自律性的好学生,先帮帮你辛苦的老师吧。”我指了指双眼,说道:“我可是伤患啊,饲主你这样压榨伤患,可是会让食物变质的。”“竟然还会变质?”“一定会变质啦。变质就会腐烂,腐烂了就没脑子,没脑子就回去做什么过分的事情,比如说想试试眼球摘除手术什么的——”“那我可以帮你预约专门的医生。”周合仿佛没有听清我话里的意思,又或者他是真的不在意其中的内涵。“偶尔也要像人类一样活着才行,像人类一样放纵自己得到放松,像人类一样融入社会抱团求存。”“这种事情,原声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话虽是这么说,但究其本质,我也还是那个被借用来实现目标的工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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