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还昏睡着,病房里的护士帮忙挂了水,然后再转身过来和靳桉交待了几句。温槿站在病床前,替靳奶奶理了理床被。有些手续还没办妥,靳桉接过护士递过来的单子,刚准备出去,温槿又跟了上来。“我跟你一起。”她说。l靳桉沉默了几秒,还是答应了。路上,温槿忽然想起刚才手术室前,靳桉警告靳超毅的情景。她问:“你和你爸爸说过什么吗?”刚刚靳超毅一听靳桉说完,脸上闪过的害怕神情可不是骗人的。“你猜。”靳桉瞥她一眼。这是不打算告诉她了。温槿哼了声:“不说就算了。”两人跑上跑下,总算是把该办的手续办完。返回病房的时候刚好有辆急救车驶到急诊科门外,急救灯红蓝光闪烁着,医务人员忙抬着担架上去,救护车后门打开,迎下来一位半边手腕都是血的病人。温槿只扫了一眼,看见那触目惊心的血迹,刚想闭上眼不看,靳桉的手就覆了上来。少年温热的手覆在她眼皮上,挤得她睫毛根处有点痒痒的。医务人员喊着“麻烦让一下”把病人往里面推着,过路人见状纷纷让开。见此,一些人同时也在小声讨论着。“啧啧啧,这伤得够重的……”“我看还是个小女娃娃哟,怎么手上那么多刮痕?被人伤了?”“不一定是别人伤的,我可给你说,现在这年轻人自杀率可高了。”“自杀?!”“对啊,我看新闻上说啊,这年轻人动不动就患什么抑郁症啊焦虑症什么的,然后就吵着要自杀,你说我们那个年代哪来的那么多毛病……”断断续续的议论声落到温槿耳里。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眼皮抖了抖。感受到女孩鸦羽般浓密卷翘的睫毛在手心眨了几下,靳桉慢慢放下手。温槿有点无措,想找个话题转移注意力:“手续都办好了,咱们快回去看看靳奶奶吧。”说完,她继续朝着病房那边走。靳桉没有跟上来。温槿回头疑惑看着他。靳桉抬头,似乎是在医院挂着的各个科室的指示图上看了眼,然后再和她对视上。“刚好来医院了,去心理科看看。”他突然说。温槿顿了下。
知道靳桉指的是什么,她垂下眼:“不用。”她都习惯自己这个样子很久了。虽然发病的时候很痛苦,但只要静静熬一会儿就能过去。加上现在有靳桉陪着她,她的躯体化次数也在慢慢减少了。而且,这么久以来,知道自己有躯体化但从来没有来医院看过,也有因为她认为这是她反抗覃珠和温隽凡的证明之一。以往每次覃珠和温隽凡逼迫她高强度练习钢琴后,她都会出现不同症状的躯体化。但也正是这些躯体化症状,会让她意识到,她还活着,她还能感受到痛苦,她还没有成为父母控制下一个只会弹奏钢琴的人偶。她并不想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的毛病,所以当时才会求着语音通话里的靳桉挂掉电话。却不想其实靳桉早就知道了。靳桉走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臂,要把她往心理科的方向带。温槿试着挣了挣,没挣脱。她说:“真的不用,靳桉,我现在其实已经好多了,而且因为有你在我身边,我的躯体化也没以前那么频繁了……”他已经帮了她很多了。她话还没说完,靳桉停下脚步,看向她。温槿睫毛抖了抖,没敢和他对视。“温槿。”靳桉叫了声她的名字,“不可能你每次躯体化症状发作我都在你身边,现在这样也只能暂时纾解你的情况,不可能根治,还是需要正规治疗手段。”他其实很早就想带温槿来医院检查了,只不过此前她要么忙于竞赛要么就是准备元旦晚会,或者被覃珠监视在家里,找不到机会出来,而且……那时他也根本没有任何的立场能带女孩来医院。现在刚好就在医院里面,借此机会正规诊断一下也好。温槿还是有点不想。她闷声:“现在已经很好了……”她想的是如果就和靳桉保持着这样的节奏下去,等考入大学,远离了覃珠和温隽凡,她的问题自然能彻底解决,只不过现下还需要再忍受几个月就是了。靳桉微微蹙眉:“现在我陪在你身边,所以你才这么想。”他轻声说,“要是有天我没在你身边了呢?”温槿一怔。随即抬起头来看向靳桉:“什么叫……”什么叫他不在她的身边?靳桉错开她的目光,几不可闻地呼出一口气:“没什么。”温槿沉默了几秒。“我去就是了。”她说。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医院一楼大厅里。靳超毅拿着手机,慢慢从某处柜台里走出来,眼神还死死盯着靳桉和温槿离开的方向。他嘴角一勾,冲着手机小声:“我给你发的照片看到没?总算能查到了吧。”那边人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开口说了些什么。“她爸妈搞音乐的,还挺出名?”靳超毅眼睛都亮了,“草,不枉老子这几次都偷偷跟着他们,那丫头片子和我儿子搞在一起挺久了,我可给你说,这年头搞音乐的搞艺术的可有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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