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电筒被于洲关掉,前方不见一丝亮光。
尖啸的风声中,突然传来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带着奇怪的回音,传向四面八方。
铠甲和长矛碰撞,发出金铁相击之声,一会让人感觉这声音在天边,一会又让人感觉这声音在地底,场面浩大壮观又令人毛骨悚然,真是说不出的诡异。
于洲没有阴阳眼,睁大眼睛仔细看,也只能看到滚滚黑雾里的人影,不如开了天眼的两位师兄看得细致。
他十八年来虽然天天倒霉,但是见鬼的次数屈指可数,此刻比起惧怕的情绪,反倒是兴奋居多。
黑雾像长了腿似的,一直在山路上弥漫,垂柳的枝条像门帘似的垂在于洲眼前,透过柳枝的间隙,隐约见到黑雾里的数不清的脚,穿着古老的战靴,迈着整齐划一的步子。
鬼影朦胧,于洲正想仔细看,眼前的柳枝突然晃了一下,一连串的露水落了下来,打在于洲的额头上。
露水顺着额头躺进眼睛里,这露水进了眼睛之后让眼睛又酸又胀又涩又痒,于洲嘶了一声,只好伸手去擦露水。
再一睁眼,于洲和一个青面獠牙的鬼脸正四目相对。
青面孔,红眼珠,长头发,尖牙齿,全身冒着黑气。
这是于洲第一次见鬼。
他全身发冷,下意识往后躲,伸手去找两位师兄求助,没想到伸出去的手竟然抓了个空。
大师兄和二师兄呢!
他心里一惊,脚下一滑,重心不稳,稀里糊涂地滚了下去。
这也太倒霉了。
慌乱之中,于洲只好抱住头,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一路滚下去。
山里的草比人的膝盖还高,锋利的草叶刮得于洲脸疼,颠天倒地的一路往下滚,直到碰到一颗长在半路的柳树才被截停下来。
于洲的结结实实地撞在了柳树上,虽然有身后的背包做缓冲,还是被撞得头晕目眩,五脏六腑都快移位了。
他瘫在地上喘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一边咳嗽一边趴在地上打量周围的环境。
四周一片黑暗,还是伸手不见五指。
似烟非烟的黑色雾气成团成团地聚拢过来,耳边全是声音各异的桀桀怪笑。
于洲趴草丛里细听了一会的,发觉这声音好像是从地底下传出来的。
他不敢乱动,谁知道这清奇体质还会给他带来多少麻烦,只能躲在柳树下面静观其变,等待这黑雾散去,再去找大师兄和二师兄。
这长在半路的柳树十分粗壮,五六个成年人合抱才抱得过来,怕是已经活了成千上百年了。
柳枝像瀑布似的垂下来,脸颊旁侧的两根枝条上有只蜘蛛在结网。
小小的一只蜘蛛,织网也不容易,于洲怕碰坏了蛛网,绕着柳树往旁边挪了挪。
这一挪,他的肩膀突然碰到个东西。
于洲的身体骤然僵硬。
一股凉丝丝的吐息像薄雾似的贴在他露在防晒服外面的脖子上,于洲极力压抑着恐惧,姿势怪异地僵在那里。
这时候回头,谁知道会看见什么东西。
还不如做只鸵鸟,把脸埋在沙子里。
僵持了一会后,在炸裂的心跳声中,于洲的肩膀突然被人轻轻地拍了一下。
他身体一震屏住呼吸,眼角的余光里,能看见五根搭在他肩膀上的雪白修长的手指。
手指如霜雪般的花枝,指尖透着一点淡淡的粉,说不出的漂亮。
是人的手。
在心里无声地松了口气,于洲慢慢转过头,涌动的黑雾中,一张有些苍白的漂亮脸孔正和他贴的极尽,蜜色的眼睛微微垂着,长长的睫毛如轻颤的蝴蝶。
于洲愣了愣,那个青年看到他的模样,也微微愣了一下。
这个青年是个十分好看的青年,不是什么青面獠牙的大鬼。
于洲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强撑着的身体顿时泄了力气,倚在树上大口喘气。
他看着坐在柳树后的青年,不禁苦笑着说道:“能不能别这么吓人。”
倚着柳树的青年穿着一身白色唐装,前襟的精致盘扣上别着一枚白玉雕刻成的昙花胸针,他肤色极白,神色冷冷,背靠着一块半人高的青石,面无表情地看着于洲。
于洲上身穿着白色t恤衫和灰色防晒服,下半身穿着灰色休闲裤和一双黑色球鞋,后背背着一个深蓝色登山包,头上还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
刚刚滚下山,于洲全身上下蹭满了泥巴和草叶的绿色汁水,身上黑一道白一道,还夹杂着一抹又一抹颜色奇怪的绿,裸露在外面的手背和脸颊有不少被草叶划破的细小伤口,整个人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即便如此,那张脸也实在是俊美好看,让人过目难忘。
身形高大的俊美青年虽然狼狈不堪,脸上却没有多少惊恐神色,就连嘴角的苦笑也透着一种看淡世间万物的从容。
换做平常人,怕是早就被百鬼夜行这种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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