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合情合理,而且喝过那药,的确有些让人犯困,梁和滟没找着可以刺他一句的理由,瞥他一眼,掖着被子?睡了。
这一睡就到了下午,她?迷迷糊糊感觉到一只手正摸她?额头,手指并?不?细腻,粗糙、带茧,却?温热,指尖不?小心蹭到她?,却?是冰凉的。
大?约是为了来?摸她?额头,特意先搓热了手掌,却?没顾及到那一节指尖。
梁和滟头脑还是昏沉,先想完这一茬,才反应过来?,猛地睁开眼,去看摸她?额头的是谁。
立她?床边的裴行阙原本正压低声音和芳郊讲话,听见动静,回头笑了笑,有些歉意地道:“是我吵到你了吗,滟滟?”
“也?该醒了。”
梁和滟瞥一眼外面天色,又看一眼芳郊和远远的绿芽,嗓音里还带着困倦,她?懒得摸自己额头,倦怠地看着裴行阙:“我还烧吗?”
“还有一点,等等把晚上的药吃了,就不?打紧了。”
裴行阙笑笑:“吃药前先吃点饭吧,好?不?好??我刚刚请芳郊去炖了白粥,只加了些菜蔬,养脾胃的。”
“殿下在?这里守了我一整天?”
梁和滟撑着起身,看他,又问一遍:“你今日没有别的事情要忙吗?”
裴行阙指一指一边窗户,梁和滟才发觉,那上面堆满了各种卷轴,看来?是在?这忙了一天。
这么辛苦,何必呢?
梁和滟唇动一动,到底没把这话说出?来?,那也?太伤人了。
她?吃过饭,喝了药,倒是不?困了,半坐床上,点盏灯,百无?聊赖地看裴行阙在?那里忙活。
裴行阙抬头看她?好?几眼,笑一笑:“无?聊吗?”
梁和滟没说话,眼神倒是明确,裴行阙略默了片刻,翻检出?一个卷轴来?:“我记得你颇爱算账,这是户部递来?的,你看一看,打发打发时光吗?”
哪个人打发时间用账本子??
梁和滟心里这么想着,还是顺手接过了。
她?这些天没什么事情做,整个人骤然闲下来?,把从前十几岁时候该玩却?没有机会玩儿的东西统统玩过一遍,却?早过了喜欢那些的年纪,到最后都索然无?味。
她?实?在?不?是能闲下来?的人,所以想着要开店,虽然如今不?缺钱银吃喝了,但总要找些事情做,就这么被困于内宅,靠着裴行阙吃喝,她?心里总会生出?一股子?不?安来?。
这么想着,梁和滟随手掀开那本账簿。
“嚯!这样红!”
梁和滟略翻几页,看着那满行赤字,感叹出?声。
——她?不?安果然是对的,就这些赤字,怕过不?了几年,裴行阙就一穷二白还倒欠债,供不?出?她?吃喝了。
梁和滟心情复杂地看着, 裴行阙在一边笑了笑。
“那还只是户部呢。”
他淡淡讲:“今年大兴军事,兵部的开销直接翻了番,又因为擢选许多周地?旧臣, 俸禄开支也要厚厚添上一笔,再要封赏百官, 诸事繁冗, 连吏部也哭穷。”
他讲到最后,语气沉了沉,话里带点嘲弄的意味。
梁和滟听出?来了, 瞥他一眼, 探头去看了眼吏部尚书的名字, 姓魏, 是他外祖家的人?
“再哭穷, 明年也能好许多, 这账本?, 明年要厚一半罢?”
她哼笑一声, 点点手底下的账本?, 裴行阙明白她意思,也晓得她懂了自己的意思, 笑起?来,颔首道:“是,国库要充盈, 无非开源节流两回事, 父皇陵寝是早就修好的,除了他丧仪, 明年其实?没什么大开销,流是节住了的。至于开源, 明年的税赋涵盖天下,一定能压过今年——自然,开支也就多了,但江南鱼米之乡,又有海运之利,总能盖过开支去。所以今年有赤字倒不打紧,明年只?要无大事,总能好起?来的。”
他声气平淡,讲起?他父皇要死这事,坦然至极。
梁和滟瞥他一眼,又想起?他握着自己手腕,给自己把脉的事情来,眉头不经意皱起?,但还是继续道:“那今年也不该这样多赤字,怕是周地?国库丰盈得很,诸位大人都想分一杯羹吧?”
裴行阙笑起?来。
周地?海运便利,内帑里自然是堆满金银,添了好大一笔进账来,各部眼巴巴瞅着,都想分上一杯羹,于是各立名目,虚报钱银,眼巴巴瞅着他手头握着的这笔钱。
“是。”
他微笑,手指扣在桌面上,敲了两下:“他们是这意思。”
只?怕还是他舅舅带头这么干的,裴行阙想着,伸手捋平卷边的书页:“是你会怎么办,滟滟?”
梁和滟笑一声:“不会花钱就换会花钱的上来,我是多有钱,去大发善心填他们家私库?”
她讲得漫不经心,裴行阙却听得认真,听完顿了片刻,还点点头:“是这样的道理,只?是还不急这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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