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滟来这里后,府里人都是慢声细气地对待,这样劈头盖脸地呵斥还是第一遭,她挑眉:“几位是?”
“我们是皇后娘娘派来的。娘娘近来正为殿下?从这京中贵女里甄选太子妃,娘子既是太子殿下?的人,那么日后服侍太子妃的规矩是不能错的,因此特遣我们来教导娘子,来日进宫,也好不失体面。”
梁和滟挑眉,哦一声,这是皇后来给?的下?马威了。
她也在这时候,后知后觉地想?起街上听的闲话来。
据说皇后很看重她娘家外甥女,是楚三姑娘还是楚五娘子,她倒是记不太清了。
梁和滟对来楚地这事情期望很低,这种事情也在她预料之中,脸上倒也没什么怒色,芳郊和绿芽听了那话,都皱起眉头,轻轻讲了一声:“太子妃?”
很轻的一声,近前的嬷嬷耳朵却尖,抬眼?就瞪向讲话的绿芽:“这位是娘子身边侍奉的?娘子还未讲话,怎么就敢胡乱开?口了?”
她说着,三两步走?过来,一只手要扯绿芽的衣服,另一只手巴掌扬起,就要往她脸上抽。
绿芽灵巧,又不是怕事儿的人,一扭身闪开?了她扯衣服的手,梁和滟则抬手,扣住那嬷嬷手腕,生?生?拦下?了那呼啸带风的巴掌:“嬷嬷是要打她的脸,还是要打我的?”
“我还没讲话,嬷嬷不也开?口呵斥人了吗?您教人规矩这些年?都这样子,又何必训斥她一个小姑娘呢?”
她握着那手腕,看着那嬷嬷,还没来得?及再多讲些什么,就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这府里的管事步履匆匆地进来,一眼?看见这场面,脸色都苍白,匆忙过来:“娘子受惊了。”
梁和滟倒没怎么受惊,就是这几个嬷嬷看着气得?不轻,瞪着她要再开?口的时候,就见那管事微微弯腰,带着笑讲:“殿下?吩咐了,无论是谁,都不许惊扰娘子,几位嬷嬷有殿下?手谕吗?”
他?讲话很和气,脸上神色也挑不出毛病,问过这句话,微微弯了弯眼?:“想?来是没有的吧,那么还请几位先出去吧,不要把事情闹大了,惹殿下?不快。自然,几位嬷嬷年?纪大,资历深,走?动起来也许有些疲累,不妨我请人来,抬几位出去,好吗?”
另一边,裴行阙正陪皇后讲话。
他?神色很平静,垂着眼?:“母后近来在为我选妃?”
他?这一次回来,皇后待他?亲近不少。
她似乎终于意?识到她已经彻底失去了她的丈夫和最爱的小儿子,而?裴行阙成了她唯一可以握住的支撑,于是开?始为他?操起过往十余年?都没操过的心来。
听见裴行阙问话,她抬手按一按额上的卧兔儿:“是,你?如?今年?轻,地位难免不稳,我想?着选几个家世好的女孩儿,在你?身边,也好稳固你?的位子,叫你?在朝堂上有人可倚仗信赖。”
她说着,自认很体贴地补充:“你?从周地带来的那个女人,我也晓得?,等?来日叫她做个侧妃,在你?身边,来日封妃封贵妃都好,并?不埋没她,好不好?”
“嗯。”
裴行阙淡淡笑了声:“母后为我的终身大事,这样周全?,可是……”
他?垂头,看着她,他?已经长高了,高到不必再像小时候一样,徒然仰望母亲,奢求她会像爱弟弟那样爱他?。
裴行阙的脸上没了笑,注视着她,很平静地发问:“母后不是已经为我选过妻子了吗?”
“那位被行琛害得?落水的世家女,母后忘了吗?当初母后不还让舅舅千里迢迢,去取我衣冠鬓发,来与她配一门阴婚吗?”
他?语气温和至极,没半点起伏,甚至还在说话的间隙,吹凉一勺汤药,恭敬地喂到皇后唇边:“您已经为我选过妻子了,又何必再这样大费周章呢?”
那几个被赶出来的嬷嬷恰好在这时狼狈不堪地进殿,裴行阙没回头,只把那一勺汤药固执地抵在满脸惊恐的皇后唇边,他?不紧不慢地开?口:“母后叫她们去干什么了?就让她们在这里回话吧,我听听看母后身边的人是否办事得?力。若不得?力,我为您换更好的。”
姿态恭谨,言语温和,像世间最纯孝的儿子。
而?楚皇后惶然无措地看着他?,恍惚意?识到,这个儿子,她其?实也早已失去。
殿里一片沉寂, 皇后的脸色难看至极,适才的慈母样子荡然无存,她看着裴行阙, 气得嘴唇都在打颤,巴掌扬起来, 仿佛只恨不能给他一下。
裴行阙似乎并没读出?气氛有多凝滞与紧张, 只微笑?着将药喂到她嘴边:“诸位嬷嬷去做什么了?怎么这样?灰头土脸地回?来,不说一说吗?还是事情没有办好,怕母后怪罪, 所?以不敢讲?”
“够了!”
皇后声音猛地抬高:“都下去。”
这殿里的气氛原本就凝滞, 众人听见这吩咐, 如蒙大赦, 纷纷垂首走出?门去。
裴行阙手捧的药被?她喝下半碗、打翻半碗, 只剩个暗棕的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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