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为他们做那么多。
不划算。
至于脾气,听过她适才骂人的话,再看一眼那被她抽过,还发红的印子,大家都切实领教了。
众人心里算了算,也觉得,再继续纠缠不休地闹下去,对自己也不是很划算。
左右今天这婚事已经这样,后面就不做那么绝了。
众人掂量一番,互相推搡着,不清不楚跟梁和滟道了歉。
“时辰不早,我们就不耽误定北侯与县主的事了,先告退。”
梁和滟没有搭理这话,适才抽过人的扇子依旧稳稳挡在脸前,不辨扇后神情喜怒。
众人虽然服软,心里还是不甘心,把定北侯朝着狠狠一推。他不晓得被灌了多少酒,醉得昏沉,身子往前一摔,却是擦着梁和滟过去,并没砸在梁和滟身上。
众人有点失望,但这里也再没什么事可闹,于是这群人怎么吵吵嚷嚷来的,又原样嘻嘻哈哈回去了。
屋里便只剩下梁和滟和芳郊、绿芽,还有定北侯身边的长随。
寂静一片。
屋门掩上,梁和滟手里的扇子拿下,看一眼身边的人。
他样子很狼狈,整个人趴伏在床上,发冠半散,衣裳也乱七八糟的。凑近了,一身酒气,虽然冲,但没有适才那群人的酸臭味,尚可忍受。
梁和滟皱着眉,转头叫那长随:“给你家侯爷更衣,顺便为他擦一擦身上。”
那长随还被她适才骤然发怒的场面震慑着,立时答应,低着头来忙活。
梁和滟深吸一口气,看向芳郊他们两个:“我们也梳洗罢。”
正说着,外头忽然有人叩门。
绿芽问了是谁,听见回话的是个嬷嬷,于是去开门。
一个嬷嬷捧着托盘,赔着笑进来,梁和滟猜到她是久等不到新郎官,干脆跑去歇着了,孰料定北侯来得突然,只好慌里慌张折回来。
“要做什么?”
“县主,您与侯爷,还未饮交杯酒,这…于理不合呀。”
梁和滟指一指床上人:“你看看,他还能喝酒吗?”
出乎意料的,床上那人不晓得什么时候坐了起来,正半靠着床,抬着手,叫人更衣。他坐得不太端正,眼也垂着,只在被梁和滟指到的时候,微微抬一抬眼皮。
他咳一声,慢慢道:“确实…礼不可废。”
礼不可废。
梁和滟深呼一口气,看那杯盏。
今人饮交杯酒,总不肯正经喝。
手臂搭在一起,要饮对方杯里的那一点。
于是动作总亲昵,暧昧,鬓发间或纠缠,脸颊偶有触碰,眼神不时交汇,最好其中一方再低头盈盈一笑,渲染情绪氛围,为后来事做铺垫。
但这事情,于梁和滟和裴行阙来讲,时间不对,情绪不对。
人不对。
赐婚之前,梁和滟和裴行阙没有交集。
她记忆里,自己只与他见过一次,还要溯及去年腊月,她被告知她即将和定北侯裴行阙成亲的那一场饮梅宴上。
说是饮梅宴,她看来,更似鸿门宴。
宴会设在容清长公主府上,红底刺金的帖子,内里是应景的梅花玉版笺,言辞恳切,软中带硬地要她务必赴约。
梁和滟在被赶出宫前,就对这样的宴会很抵触。
她讲话不太讨喜,也懒得讲讨喜的话,对旁人虚与委蛇的交流,也总觉厌烦。
何况如今。
尤其那一日,席间众人觥筹交错,调侃的目光时不时就落在她身上。
她这几年受惯冷眼,故作不知,低头饮食。
直到有人报,说定北侯“不小心”被污水脏了衣摆。
梁和滟抬头去看,就见一个青年人站在席间,形容极清瘦,黑发玄衣,衣袖宽大,更显其羸弱。
容清长公主设宴,邀的自然都是出身显贵的人,衣锦缎、被绫罗,装扮得光鲜亮丽,烨然若神人。但这些人里,第一眼看去,却都没这位定北侯亮眼。
他仪容清隽至极,哪怕衣衫简单,甚至不十分合身,漫不经心抬脸的时候,也像一块遗落杂草残垣间的玉。
水色通透,光泽正好,触手冷冰。
众人似笑非笑的玩味神情间,他面色平淡,眉头未曾动一下,只微微抬了抬手腕,叫袖口沥沥流下的泥水不至脏了他更大面积的衣裳。
梁和滟看得清他脸色,也看得清在场众人的幸灾乐祸。
容清长公主梁韶光,是当今陛下的同胞妹妹,太后与先帝的小女儿,国朝上一辈的孩子里,唯一长成的公主,倍受宠爱,也刁钻至极。
她看着定北侯狼狈的样子,神色担忧,眼角却含笑。
“我府上有可以替换的衣裳,虽然不太合适,但总好过冬日着穿湿衣,定北侯且随人去换上罢。”她说着,摆一摆手,招来两个侍女,带他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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