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半夜等到了天亮,又从天亮等到了黄昏,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他的生命也在一点?一点?消逝,终于,在入夜前,等到了捕头谷梁来访。
“郑参军,刘长史遇刺一案如今需要您去做个旁证,请吧。”
谷梁的态度很强硬,与平日里判若两?人?,郑永言的心拔凉拔凉的,知道?此去定是凶多吉少,交待了管家几句,踉踉跄跄跟着去了。
谷梁甚至没准备马车,好?在郑宅距府衙也不远,路上见到行?人?百姓皆是面带喜色,热络聊着什么,郑永言脑子乱哄哄的,自然没在意。一路到了衙狱审讯室,进门?就看到趴在卧榻上的刘长史,郑永言腿一软,跪地咚咚磕头,“我招了,我什么都招了!”
“哦?花某还以为郑参军已经招过一次了,莫非还有?没招的?”
朗朗嗓音响起?,郑永言一个激灵,抬头定眼一瞧,坐在审讯主位上的不是刘长史,也不是嘉刺史,竟是新任司法参军花一棠。
而身边跪着的,是浮生门?副门?主荣千山,隔壁躺着的,竟然是浮生门?门?主公飞阳!
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公飞阳不是暗御史吗?!
谁敢动他?!天底下还有?谁能打得过他?!
花一棠好?似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般,接下来一句就是,“公飞阳不是暗御史,是假冒的。”
郑永言如遭雷击,全身僵住了。
假冒的?!
不可能!他分明看到了暗御史令,那块蕴藏了千万星辰之光的黑色玄铁令牌,和之前听说的明明一模一样……
“暗御史是假冒的,但你这份供词应该是真的。”花一棠捻起?写满口供的棉布道?。
郑永言脑袋嗡嗡乱响,全身抖若筛糠,几乎抱不住怀里的木匣,“我我我我什什什么都都都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哐当”一声,木匣掉到了地上,盖子摔掉了,八本?轴书滚了出来。
郑永言如梦初醒,尖叫一声要去捡,突觉眼前劲风一闪,所有?轴书连木匣眨眼间都到了花一棠的案上,郑永言看到了花一棠身侧的林随安,脑中叮一声,记起?来了。
林随安是以一敌百的千净之主,天下唯有?她能擒住公飞阳。
花一棠眉眼弯弯,随手展开?一卷轴书,“看来这就是郑参军今日要招供的证词了,且待花某好?好?品评一番,啊呀呀,是账簿啊,巧了不是,花某最擅长读账簿——”
花一棠的声音戛然而止,双目绷圆,飞快拉完轴书扫了一遍,往旁边一撂,又拉开?一卷,唰唰唰扫阅完毕,又开?一卷……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八卷账簿全看完了,面色苍白,额角青筋若隐若现。
郑永言全身虚脱,脑袋一歪晕在了地上。
林随安和方刻甚是纳闷,也抓起?账簿看了看,可实在看不出端倪。
刘长史好?奇,“花参军,这账簿有?何?问题?”
花一棠眉眼一展,笑着抱拳道?:“此案有?些复杂,花某还要回去再琢磨琢磨,时间也不早了,刘长史还有?伤在身,不若先回去歇息,案情若有?进展,花某定然第一时间上报。”
刘长史累了半日,屁股疼得厉害,一听这话自然求之不得,交待了两?句场面话,八名轿夫进来,抬着“轿榻”嘿呦嘿呦走了。
花一棠令谷梁将郑永言带到府衙偏院严密看管,收拾起?账簿,出府衙,上马车,路上一句话不说,垂着眼皮,眉头深锁,入了花宅直接回房,门?一关,连木夏都不见。
众人?早对花一棠时不时抽风反常的怪异行?为见怪不怪,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懒得理他。
靳若和四圣忙着处理浮生门?的烂摊子,顾不上回家,伊塔提着六个大食盒去送饭,林随安难得吃了顿安静的晚膳,回院睡了一小?觉,醒来的时候,已过亥正,木夏忧心忡忡来报,说花一棠有?些反常,请林随安去瞧瞧。
花一棠这次住的园子名为“不夜园”,特色之一就是园中各处设了花氏特制的“琉璃灯”,烛光一耀,光影错落,五彩缤纷,梦境一般。
花一棠披着狐裘斗篷,坐在灯影之中,俊容胜雪,眼瞳倒映华光幻色,仿若随时随地都将乘风归去的九重天仙君。
他面前的小?案上摊着那八卷账簿,看样子已经翻看了数遍。
木夏替林随安搬了把椅子,飞快退下。
林随安随手拿起?一卷账簿翻了翻,“说吧,遇到什么难事了?”
花一棠睫毛颤动几下,幽幽吐出一口气,“这是玄昌八年前后,硫县八家蝉蜕铺的流水账,里面详细记录了蝉蜕铺银钱的走向。”
林随安放下账簿,“然后?”
花一棠看向林随安的双眼,“蝉蜕铺的钱银辗转过广都、益都、东都十?余家银号、商行?和商铺,最终汇入了四家商队。四家商队分别是高云商队、东风商队、南海商队和北川商队。”
“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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