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终究要面对,他觉得此时算是成熟的时机。
“老师。”他慢慢道,“请听学生解释。”
李璞琮上了岁数,早先收了这个学生,自以为是做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他是个十分惜材的人,当时只见此人资质极佳,身份卑贱,便寻了个理由收作关门弟子。
没想到的是,在他帮这最后的弟子铺了一片畅通大道之后,他居然凭空消失了,这一走就是十年,生死不知。
“你解释什么?”李璞琮骂得口干舌燥,随口抄起一个水壶往嘴里灌。
陆银屏想要阻拦时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将凉水灌进肚子。
李璞琮没留意,喝了一肚子凉水,顿时胃中便有些不适。
他想起那顽劣女弟子来,还未消下去的火气蹭蹭地往上冒。
“我看你俩一个德性!”他指着陆银屏道,“冤家!冤家!”
“老师。”拓跋渊苦笑道,“从老师那里回来后,先帝将学生立为皇储,此后政务加身,北伐建业,便未能同老师通信,还请老师谅解。”
李璞琮深吸一口气,咬着牙根道:“继续说……”
“即便位极东宫,学生处境亦是艰难。前有庶兄,后有养母,学生举步维艰。”他慢声道,“即便登极,京中亦有残局未能清理。”
“残局?”李璞琮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声调也慢慢缓了下来,“我游历至此处,见海堤有一百零八盏灯摆成灵蛇阵,此阵是先师传于我,我再传于你们……
旃檀没有这个手段,我以为是慕凡,没想到敲开门一问,竟是小四……我还当她出息了,居然学会摆阵,没想到居然是你……”
说罢,李璞琮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睁开眼时眸中凝聚起一片暴风雨。
“你过去的身份,现在的身份暂且不论……我只问你一句话。”他抿了抿唇,艰难地开口,“崔煜……是你杀的?”
天子微微低头,脊背却挺得越发直了。
“是学生做的。”
追随
离开渑池之后,靖王与慕容擎一行人的行进速度便时快时慢,这可苦了跟在他们后面的人。
时下使马拉车的倒不多,因马匹多烈性,稍有一些风吹草动便会惊马,远不如牛车坐得安逸,是以未出过几次院门的柏萍等人在马车上吐了个天昏地暗,明明已是一脸菜色,却依然强撑着不说一句回头的话。
若是从前,陆瑷是个极体谅下人之人。可如今她走的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有些晚。
“现在入了冬,只会一日比一日冷。”她思索一番后道,“西北不似京中,
说罢,她自己的胃中亦有些难受,靠在窗边咬着牙看着远处慕容擎的队伍。
柏英吐得腹中空空,面色苍白地摇头:“不……您在哪儿我们就在哪儿,这点儿苦又算得了什么?有个主心骨在比什么都好。您是不知道,被老夫人赶出来的时候,奴都不知道下一步要去哪儿,只能跟着柏萍姐姐和朱大娘走
朱氏脸一红,叹气道:“从小就伺候惯了别人的奴婢哪儿有什么主见,不过是主子走哪儿咱们跟着到哪儿罢了。说是伺候,实则自己倒是有了庇佑,不用遭外头的风吹浪打罢了。”
柏萍将软垫抽了出来,放在陆瑷身后,让她躺好了才道:“先有主再有仆,没了您我们活不下去,您没了我们照样有人伺候
左右不过多穿件袄子,轱辘陷进去了自己下车推,来了走兽也不怕,总归人多力量大。
什么回去的话以后莫要再说了,大公子既然也要我们照料好您,您若将我们都赶回去,大公子不得扒了我们的皮?”
陆瑷心中好受了些,身体上的不适也随之减轻。
出了京后的官道远而长,京畿周遭隔上十里还有个驿,三十里有舍,路边的行人不知道几何。
她们这一路快到西安州,路边已经见不到什么人,唯有远处慕容擎的队伍是唯一的安慰。
“您可想好了?”出声问话的是朱氏,“奴还是有些不放心
朱氏这么一说,陆瑷的心中也警惕起来。
她又撩开窗毡,见茫茫大道上除了她们这辆马车并跟着的几个家仆外,便再无其它人。
不知何时,她们竟然将慕容擎的人跟丢了。
“人呢?!”陆瑷撩开车帘,问那驾车的马夫,“大将军的人呢?!”
马夫正甩了鞭驱使马匹疾驰,低声道:“刚刚还在前头,奴不敢靠得太近,担心大将军的人会发现。可不知为何,他们突然又加速了。这里只这一条官道,大将军的人不会走远,日暮前能到西安州,小姐可放心。”
陆瑷听后心里有了底儿,可仍旧是放不下心
想起这个,她便裹了裹外袍,同马夫一道坐在车與上。
“外边这样冷,风吹得人脸都疼,还是进来等。”朱氏出来劝她,“小姐看与不看,大将军的人都跑不了,您这又是何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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