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温是出了名的铁血硬汉,光棍打了三十多年,这次是头婚。”辛昂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为何这么问?”
“上次在鹿苑时,温大人问过我有关调香的问题。”他疑惑道,“那时温大人身上有黄葵香气,我还说他内子会调香……既然他那时有了妻子,怎么现如今又要娶妻?”
辛昂摇头:“我没注意过这件事,不过温鸯常年京外任职,从未娶妻这事是都知道的。”
说罢又补充道:“兴许是温鸯同他姑表妹自小情深,早已夫妻相称了吧。”
崔旃檀觉得奇怪,却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他抬头远眺台院外的那棵柏树,见上面停了几只乌鸦。
御史台自古便有「乌台」一称,只因柏树上常有乌鸦栖息。乌鸦虽有反哺之孝,然而人见到定有口舌之争。
一般人家不爱自己门前有此不祥之鸟停留,见到必要驱赶,或者索性一整日闭门不出,断了同人起口舌的路子。
而御史台日日有朝臣谏官或是实名或是匿名书信,更有抓着彼此的领口来指着对方鼻子骂娘的,所以这处的乌鸦倒是十分应景,也未曾有人刻意驱赶。
眼看着日头转到了他们桌案地下,辛昂与崔旃檀便开始了一天的公务。
第一个映入眼帘的便是几个疑似用鲜血写就的几个大字
“死谏宗室及朝臣滥权疏……”
谏书
陆贵妃养伤闭宫不出,国舅陆瓒同大司空宇文馥处置了一位御女,这事儿已是闹得满城风雨。
沈御女同人私通,事关皇帝尊严,历朝历代碰上此宫闱丑事多是隐秘不发,找个由头处置便罢。
像现在这样上赶着揭短的,说死谏是往好听了说,毕竟皇帝暴虐,谁也不能保证能给他留个全尸。
崔旃檀捧着谏书上前,对辛昂道:“大人请看。”
看着触目的鲜红,辛昂不得已也谨慎起来。
全文只有寥寥数十字:“臣丘林俭言:伏惟天子,未及弱冠,平拯六合,武备安邦,文修兴国,施政万民,圣德煌煌。
然宗室骄纵失德,外戚弄权干政,圣躬不可不虑。臣等襄辅君王,不忍卒睹,愿死谏以求陛下侧重。”
这种谏文辛昂不知道看了多少,眼皮都要起老茧了,然而他却注意到了「丘林俭」这个名字。
“丘林俭?”崔旃檀困惑,“晚辈还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辛昂放下血书,叹了一声道:“丘林俭不过下七品录事而已,眼下我更担心的是……”
他话未说完,门外便有个小书丞来禀报:“辛大人,崔大人,有人碰死在阊阖门前了。”
崔旃檀一惊,忙问:“出了何事?”
那小书丞一揖道:“录事丘林俭大清早去了阊阖门,在太极宫双阙前怒斥靖王、端王、陆国舅和大司空大人,围了好些人看,说完后一头撞死在阊阖门,血和脑浆子迸了一地……”
崔旃檀看向辛昂。
辛昂长叹一声道:“这恐怕……只是个开头。”
虽说不明所以,但崔旃檀隐隐觉得阴霾笼罩下的元京内藏有的一头蛰伏许久的猛兽,终于在这个秋季开始苏醒。
阊阖门有臣子一番陈情后触门而亡,不过半日就传遍了整个元京。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听到丘林俭死前那番言论的人自然认为他说得十分有道理,将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靖王、端王的老底又重新揭开了来,连带着陆瓒和宇文馥一起骂了个狗血喷头。
陆瓒午时未回府,仍在徽音殿内。
他听说这件事后,便去徽音殿侧殿找宇文馥。
而宇文馥这边,似乎有贵客来访。
陆瓒隔着大敞的窗户便见了那人,蓝衣雪肤,倜傥风流,正是被一起弹劾的端王拓跋澈。
端王则是听说丘林俭一头撞死在阊阖门后便进了宫。
“外祖,元承想同您商议个事儿。”拓跋澈坐在外祖父的榻前,半带撒娇半带哀求地道,“我想纳个妾。”
宇文馥背对着他侧卧在榻,问道:“是哪家的贵女?”
拓跋澈捱近了他,悄悄道:“孙儿喜欢浮山,想纳她为妾。”
半晌没听到应允,拓跋澈狐疑地去扳他身子,见外祖父已经睡着。
陆瓒咳了两声,走进来行礼:“殿下……”
“国舅多礼了。”拓跋澈客气地抬手示意免礼,转头又去求宇文馥,“外祖,我是真心喜欢浮山,您就给个恩典,让我将她接进府……往后我绝对再也不来烦您。”
端王幼失怙恃,在这件事上能做主的人除了裴太后便是宇文馥。裴太后那老妖婆不用多说,求她还不如求己,所以他索性来找宇文馥。
这等事本不是陆瓒该听的,可丘林俭一道死谏将他们几个人推到风口浪尖上,彼此见了倒颇有些惺惺相惜的味道。
“哼嗯
拓跋澈同陆瓒对视一眼,拿这老头一点办法没有。
陆瓒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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