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解释。”
那一夜,三大殿被雷电焚毁,朱聿恒晕厥昏迷。
等他醒来,才知道自己倒地后,一直不省人事。太医们施了一昼夜金针,才终于将他救回来。
太医院使魏延龄当时奉命在外,替已经致仕的老臣诊治。皇帝命院中所有太医齐聚东宫会诊,副院使汇聚众人出具的医案,认为是皇太孙殿下连月来忙碌疲惫,加上受雷火惊悸,导致阴维脉受损,神智一时出岔。
“阴维脉主抑郁、入心脉,民间有癫痫病人便以此入手医治。殿下是突遇剧变,导致阴维脉受损,因此才人事不知,神智陷入昏迷,只要多加休养,便应无碍了。”
按照他阴维脉的受损情况,这一番解释似确有道理。皇帝担忧他的身体,让他免了日常的事务,在万岁山下宫苑中静养,又急诏魏延龄赶回京替皇太孙诊治。
却不料,最终得到的,是这样的结果。
“本王是因为惊惧所以发了病,圣上也认为是这个原因。除此之外,没有其他解释。”朱聿恒说着,目光紧紧盯着面前魏延龄,一字一顿问,“魏院使,你说,是不是?”
魏延龄与他对视片刻后,终于在他面前跪伏下去,低低地应道:“是,请殿下放心,老臣一定,不会泄露半个字。”
等到魏延龄退下,殿内便只剩得朱聿恒一个人。
在人前强行提起的那口气,忽然之间就泄了。
他神情恍惚,伸手拉开桌台的抽屉,将里面那只蜻蜓取了出来。
被火舌舔舐过的绢缎蜻蜓,翅膀卷曲残破,但下面极细的铜丝依旧坚固地撑开破败的翅翼。
它停在他的掌心之中,若不是翅膀残损,与真正的墨蓝蜻蜓毫无区别。当他呼吸稍重时,那四片残破的薄纱翅翼便在气流中不停微颤,仿佛要振翅飞去。
他曾查过宫中的记录,从没有出现过这样的饰物。而那一群汇聚于宫中的能工巧匠,也从没人制造出这般纤小又这般栩栩如生的蜻蜓。
它从何而来,为何会出现在起火燃烧的奉天殿之内?
它的主人是谁,谁能造出这种精巧近于妖物的东西?为什么在大殿坍塌的那一刻,它会从火中飞出来?
在抓住它的那一刻,他身上诡异的病情陡然发作,是巧合,还是必然?
朱聿恒握着这只蜻蜓,在阴暗深殿内徘徊,双脚在机械踱步中变得僵直,身体却如麻痹,丝毫不知疲累。
一年。
如果魏延龄所言不虚,或许这就是他如今拥有的,仅剩的人生。
等到这个时辰过去,就少了一个时辰。等到这一次太阳落山,就少了整整一天。
等到这一年过去,他便要永远沉入黑暗之中,被泥土消融了骨血。
可他要做的事情,还有那么多。他所要面对的一切,铺天盖地而来,仿佛要将他淹没。
他不知道自己游魂一样走了多久,直到手上刺痛,他才低头看去。
是手中的蜻蜓,已经被他捏破。那薄纱翅膀中的铜丝残破,戳破了他的皮肤,小小一点血珠从他的指缝间沁了出来。
这血色让他一时控制不住意识,像是火星灼烧了他的心智,他发了狠似的抓住这只刺破自己手指的蜻蜓,一下撕扯了开来。
谁知那两对薄纱翅膀不只是简单缝在墨蓝缎的蜻蜓身体上,蜻蜓内部有着精巧而细微的机窍,数十个细小无比的构件结合在一起,联接外面的翅膀。如今被他扯开,蜻蜓体内咬合的细小金属部件全都散落于地,轻微的叮叮声在死寂的殿内清晰可闻。
而蜻蜓那缝缀着两颗小小青金石的头更已脱离了身体,耷拉垂下,残破不堪。
朱聿恒将蜻蜓举到面前,看见已经空了一块的蜻蜓身体内,黑缎中塞着一个小小的纸卷。
这蜻蜓的身体不到小指一半粗细,谁知里面竟然还有这么多机窍。
朱聿恒怔了片刻,抬手将里面那个捻得小小的纸卷一点一点抽出来。
纸卷极薄,又在撕扯中被机括刮破,已经有些残损。
朱聿恒极慢极慢地揭开纸头,缓缓展开。
南方之南,星之璨璨。
寥寥八字,写在小纸卷上,却是逸态横生。
写字之人学的是王右军书,而且颇得精髓。字迹虽小,却是间架停匀,清气横绝,让人仿佛能从这几个字中窥见璀璨的星空万里。
可惜纸卷残破,这几个极美的字也受损了。
朱聿恒不知道自己盯着这几个字看了多久,直到耳边传来脚步声,他抬头看见贴身宦官瀚泓快步进来,大脑才渐渐如冰雪消融,有了一丝模糊的意识。
瀚泓见他脸色这么难看,吃了一惊,忙问:“殿下,您可是身体不适?”
朱聿恒没立即回答,低头将蜻蜓和纸卷放入抽屉中,才问:“何事?”
“神机营提督诸葛嘉,奉圣上之命而来,正在外候见。”
朱聿恒“嗯”了一声,定了定神,抬手取过桌上的茶水,一口喝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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