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太平日子没能过上几日,那几位阿叔又登门了。这次来,更是没有好脸色,三堂会审一般把南弦叫到堂上,郑重其事道:“识谙的事,大家虽不愿意承认,但也不得不面对。没人能在漫山毒瘴的地方存活两个月,他要是还活着,就算爬也会爬回来的。人既然没了,身后事就得筹备起来,好歹建个衣冠冢,让他受些香火,不至于在底下缺吃少穿,忍饥挨饿。”
长辈们既然要做主,南弦与允慈都没有异议,低着头道:“听阿叔们安排。”
认定了人没了,那么接下来就有更要紧的事了。
二叔道:“大兄夫妇在时明确说过,要让其泠嫁给识谙,但不知为什么,我们催促再三,你们也不曾定亲。可见你是有先见之明的,识谙出了意外,尚不至于拖累你。识谙不在了,你以后便与向家没什么关系了,大可自行婚嫁,不受约束。”
这话一说完,南弦怔愣了下,允慈也大吃了一惊。
“阿叔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阿姐与向家没有关系了?她自小长在咱们家,阿翁和阿娘拿她当亲生女儿一样教养,她是我们向家的养女。”
但可惜,没有人承认这个事实,三叔道:“若是养女,收养的文书在哪里?她虽冠着向家的姓,但从来不曾上过族谱,就算到衙门去理论,也证明不了她是向家人。”
莫大的悲哀涌上心头,南弦道:“阿叔这是要将我扫地出门了吗?”
二叔道:“不是要将你扫地出门,只是要将家务理清罢了。你若是嫁了识谙,就是我向家的宗妇,没有人会容不下你。可你们不是没成婚吗,且你一个女郎,日后总要出阁的……”
允慈挡在南弦身前,尖声道:“我阿姐说了不出阁,一辈子守着我。”
结果这话引来三位叔父的嗤笑,“真是小孩子心性,哪有女郎不出阁的。不单你阿姐,将来连你也要出阁。”
允慈急道:“我们就算要出阁,也不会离开家,招人入赘总可以吧。”
这下引出了阿叔们的恐慌,“入赘?入赘这里?这是祖辈留下的房产,到了你阿翁手里,理应是传给识谙的。如今识谙不在了,长房后继无人,所遗留下来的房产田地和医书典籍等,合该回归族中才是正理。”
允慈气白了脸,她看向南弦,见阿姐脸上还是淡淡的,想必早就料到会有这一日了。但自己却不服,气急败坏道:“长房后继无人了,我们就不是人吗?阿姐是我阿姐,我是爷娘亲生的骨肉,阿叔难道打算连我也清理了吗?”
二叔皱了皱眉,十分厌弃这孩子的不恭顺,拖着长腔道:“你是你,其泠是其泠。她不是向家人,何去何从咱们管不着,但你是你阿翁的骨肉,我们做阿叔的,自会让你有个栖身之所,直到你定亲出阁为止。”
然后呢?这宅邸被人霸占,主人家成了借居客,不久随便给她说门亲事嫁出去,就把这累赘打发了?
允慈又气又怒,两眼含泪大声控诉,“我阿翁阿娘不在了,阿兄也不知所踪,你们就来吃绝户,要逼死我们,真没想到,我竟有你们这样的至亲!”
可是再严重的指控,在这种情况下都是枉然。那三位阿叔一再声明允慈是在室女,一定会照顾她到出阁,至于南弦的安排则只字不提,因为他们忌惮的从来不是允慈,而是这个捡来的养女。
区区养女,学得一身医术,都是沾了养父的光。如今养父和识谙都不在了,她还有什么道理留在向家?
四叔慢吞吞道:“其泠,你好歹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我们也不逼你即刻便走,容你两日,安排好去处吧。”
“不过有一桩。”二叔道,“你阿翁那本《痈疽异方》是向家的私产,你不能带走。如今书在哪里,这就交出来吧。”
人不走到窄处,看不出人心有多险恶。先前识谙从南地回来升任直院,这几位阿叔和颜悦色吃席就在前不久,结果一转头,人都变成了鬼,居然张牙舞爪讨要起阿翁珍藏的秘籍来。
南弦看透了,也没什么可难过,舒了口气道:“我不是向家人,不在你们向家的族谱上,你们要赶我走,我走就是了。但阿翁留给我的东西,我一样都不会交给你们,你们若是要抢,那我就将书付之一炬,谁也别想染指。”
几位阿叔脸红脖子粗,“你敢!这是向家祖上留下的东西!”
南弦看着这些嘴脸,不由哂笑,“几位都是有官职在身的,侄儿下落不明,便迫不及待来侵吞家产,传出去,不知你们羞不羞?”
不用拐弯抹角,就是这样直截了当的讥嘲,才能让他们有切肤之感。
三个人更恼火了,捶台拍凳好一番虚张声势,南弦没再搭理他们,拉着允慈退出了厅堂。
姐妹两个坐在凉亭里,春日阳光照得人脸皮发热,允慈掖着脸颊哭道:“这都是什么虎狼长辈,太叫人寒心了。”
南弦无奈地调转视线望向湖面,湖上一对白鹅自由徜徉着,她喃喃道:“上次他们来过,我就知道他们在打这个算盘了。阿兄能回来,则天下太平,阿兄要是不能回来,这宅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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