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我的车入宫吧。”
寻常百姓的车轿是不能靠近内城的,王公贵族却能停在止车门上,其间相差很长一段路程,这炎炎盛夏,当然少走一步是一步。
南弦出门登车,身后的家人送到台阶前,个个拿送她就义的眼神看着她。
她干笑,“我去去就回来,不要紧的。”
众人也还是耷拉着脸,如丧考妣。
算了,看得心情沉重。南弦吩咐允慈:“替我湃好李子,我回来要吃。”
允慈点了点头,“还有西瓜和荔枝,都给阿姐准备好。”
南弦说好,坐进车内放下了帘子。
马车向北,顺着朱雀航前行,路过校事府,一直抵达南止车门。进内城便不能乘车了,神域上前打帘,把人迎了下来,然后领着她从端门进宫,绕到云龙门上。
今日圣上在太极东堂,神域令谒者到御前通传,不多时便有人出来传话,请冯翊王与医女入内。
神域给了她一个鼓励式的微笑,自己在前引路,让她跟在自己身后入殿。
南弦从未进过宫,以前隔着护城河相望,惊讶于它的宏伟盛大,如今身在其中又是另一种感觉,觉得自己渺小如蝼蚁,仿佛一块琉璃瓦,就能把人镇压住似的。
未敢抬眼,余光瞥见前面洞开的殿门,刚到廊下,就闻见了一缕浓梅香飘散出来。
圣上得知他们来了,从内室出来相见,也好奇于怎样的女郎,能解鬼笔鹅膏的毒。等见了人,不由感到惊讶,本以为是个有些年纪资历的女子,没想到看模样,不过十七八岁光景。
神域向圣上长揖,“臣引向娘子,叩请陛下安康。”
南弦双手加额,肃拜下去,“妾向氏,叩请陛下安康。”
圣上抬了抬手,“免礼。”复又道,“向副使的医术,当初在太医局就是最拔尖的,没想到向娘子女承父业,也好,不枉费了向副使的满腹医道。”
南弦呵了呵腰,“陛下抬爱了,妾不过习得一点皮毛,不敢班门弄斧。”
圣上却一笑,“什么样的皮毛,能将冯翊王从鬼门关拽回来?向娘子不必自谦,身有绝技,就该渡人苦难,朕也是久仰大名,今日才宣见娘子的。”
与皇帝说场面话,对于南弦来说是煎熬,她更愿意拿医理论长短,即便是圣上想检验她的医术也好。
神域知道她不擅交际,便对圣上道:“陛下宣召几个有痼疾的,让向娘子诊断诊断吧。”
圣上却说不必,“朕近来夜里不能安睡,正想召人看诊,既然向娘子在,就劳烦向娘子吧。”
南弦应了声是,退让到一旁,请圣上落座。那繁复的夔纹袖襕被翻转起来,养尊处优的男子,即便人到中年,皮肉也还是作养得年轻人一样。
搭上脉、观气色、听声息,仔细分辨。脉细数,舌质淡,舌苔白滑,仅凭这些就能断定了,是阴少精亏、肾肺气虚之症。
但是怎么说呢,那是帝王,是龙体,说他“那个”不行,会不会立刻被推出去斩首示众?
所以得找个委婉的说辞,南弦斟酌片刻道:“陛下平卧时,可是常觉得心悸烦躁?妾观症状,应当是肝郁气滞,心阴受扰所致,宜益气解郁,养心柔肝,只要长加调理,症候自然会减轻的。”
这种论断已经是老生常谈了,太医局的人也是这样说的。
圣上让她诊断,就是想验证她能说出什么所以然来。神域将她夸成了神医,如果她的论断和那些医官一样,那就说明自己确实没有大碍,也相信加以调理,还是有希望的。
人啊,有时候就是这样,愿意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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