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荷就读的榆中是一个公立的市重点高中,连续几年都培养出了理科省状元。她一开始想去榆中的时候,周珩是不赞成的,他觉得以周家的地位和财力,怎么也要把林晚荷送去私立的贵族学校读书。少女却难得任性了一回,说自己从小就在普通学校读书,很难适应所谓贵族学校的氛围。
其实不完全是这样的。少女安静地垂下眼睑,心里想的是,如果可以,她这辈子也不想再和周家的任何人牵扯上任何关系。
除了她的小叔叔,只有她的小叔叔。
她第一次见到周珩的时候,他站在偌大的落地窗前发呆。彼时是夏日的黄昏,天边鎏金与火红相互辉映,云絮漫不经心地飘散荡漾。高层的光线还很明亮,她被领进来,看到男人挺拔却略显落寞的背影,像是要走入天空一般遗世独立。
“周总,孩子给您带过来了。”身边的人恭敬地垂首。
十岁的她怯怯地低着头,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刚失去父亲的她此时伶仃一人,谁也不敢相信,谁也不愿靠近。
男人似是对着夕阳出了神,过了一会儿才慢慢转身,撞入女孩儿幼兽般惊惶湿漉的眼,笑了。他不笑的时候面容如刀削斧凿,线条冷硬,这会儿却显得很是温柔,那双狭长深邃的眼睛像是往潭水里撒了捧夏夜的星,深不见底。
“小姑娘,你还记得我吗?”他走到她面前,蹲下来,与她齐平。
她神情有些迷惘,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女孩儿模糊的印象里,她似乎是见过这个男人的。那次,她放了学被父亲接到公司,乖乖地在休息室里坐着等父亲下班。百无聊赖的时候,她透过玻璃门的下方,看到了一个众星捧月的男人,被一群人围在中央,严肃地说着什么话。
出于好奇,她偷偷地躲在门缝边窥视。那个男人看上去很年轻,地位却很高,他似乎是在训诫那些下属,语气严厉威压,那些人听了无不俯首,露出羞愧之色。
过了一会儿,人群散去,父亲来休息室接她回家。提及刚才瞥见的那一幕,父亲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说,那是爸爸的上司,一个很厉害的年轻哥哥,掌管着这家公司哦,还有很多底下附属的公司。
回忆里的背影与落地窗前的背影重迭,眼前的男人仍是西装笔挺,却对她笑得温和清朗。
“你好,我是周珩。”他伸出手。
她犹豫了一下,感觉自己好像没什么选择,便也伸出了手:“我是林晚荷。”
“很好听的名字。”女孩子的手柔弱无骨,周珩轻轻地握在手里晃了晃,生怕折断了,“我是你父亲公司的总经理,你可以叫我周叔叔。”
林晚荷看着他,男人的眉眼看上去是那么年轻,叫声哥哥也不为过,但是他深沉如海的气质让女孩儿有些本能地有些瑟缩,于是她想了想,叫道:“小叔叔。”
八岁那年,她失去了唯一的至亲,却得到了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小叔叔。
高中生的生活很单调,两点一线往返于家与学校。周珩虽然是林晚荷名义上的监护人,但身为地产集团的总裁,每天事务缠身,几乎抽不出空去顾暇她的学业问题。恰好距学校不远处坐落着集团旗下的别墅群,他就在那里给女孩安排了一套住处。
女孩儿独居并不安全,所幸小区治安森严,住户素质也高,加上周边都是学校,周珩拗不过林晚荷,就没有找阿姨来照顾她。
也好,晚晚总是要独立生活的。尽管这么想着,他也并没有理会母亲三番五次的暗示,坚持和女孩住在一起。
“我是她的监护人,在晚晚未成年之前,我是不会让她一个人住的。”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周珩。”女人眉头紧蹙,“你已经三十多岁了,你爸爸在这个年龄儿子都有两个了。”
周珩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地说:“我不想这么早成家,而且并没有合适的人。妈,你知道我全身心都扑在周家的事业上,这几年集团的扩张速度你们也有目共睹。”
姜月华有些无奈,但确实也不置可否。她的两个儿子,周珩是生意场上能力最为出色的那一个,也是最沉稳懂事的那一个。小儿子周昱顽劣成性,一路长大都是自己在帮他收拾烂摊子。
作为母亲,她总觉得和这个大儿子是有些距离的,至于隔着些什么,她也不清楚。周珩不像周煜,但凡有事情都愿意和家里人说。
“算了,我也不是逼你成家,只是提醒你,我们家是对林晚荷有所亏欠,但这么多年,你该做的也都做了,接下来的路该让她自己走了。”自知无法撼动周珩的决定,她摆了摆手,结束了这个话题。
“不过我是不会放弃为你介绍女朋友的。”她补充道,“在这点上你要向弟弟学习。”
像周煜一样一年换几十个女朋友吗?周珩笑笑,还是回了句好。
到周末了,林晚荷填完了文理分科表后趴在桌子上不想动。最近压力好大,压力大的结果就是欲望更重了。
前几天看的漫画被锁进了抽屉里。她的手在抽屉前摩挲着,心里痒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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