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还想从我这获取知识?”楸楸破口大骂,呜咽地揪起领子,擦了擦眼泪。
还好今天没有化妆,否则丢脸死了。
他双手撑着沙发背,一腿屈膝跪沙发上,靠近她一些,看她睁眼,乍然被自己吓一跳。
她眼泪擦干,眼睛仍然亮晶晶地,像是被雨水洗刷过的天空,眼里仍有余惊。
“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么?”裵文野问。
“什么?”她愣愣问。
“喜欢你内心世界与现实世界的圆融统一。”他说。
楸楸似乎没听懂,不过她似乎在哪里听过类似的话。
她蹙起眉,绞尽脑汁。裵文野一直耐心地等她反馈,因而没吱声,直到她眼神豁然开朗。
啊,想起来了。
出自德国作家、诗人,赫尔曼·黑塞的作品《悉达多》。
「究竟什么是智慧?不过是在生命中的每个瞬间能圆融统一地思考。」
这本书,她很小的时候读过,到底是几岁,楸楸早已忘了。
那时她热爱朗诵诗歌、文学,并不是多么热爱文学,她只是热爱站在空调房里,玻璃花房里,对着太阳天,下雨天朗诵的过程。
为了培养她的词汇量和表达能力,丁裕和买了许多超出她年龄的书籍。
这些世界闻名、获得过诺贝尔文学奖荣誉的作品,于一个几岁的儿童来说,通篇阅读会稍显苦涩难耐,因此丁裕和会抢先阅读一遍,摘选出有意思的片段,做成一个文学集给她。
那时候才读小学的她,虽然能说会道,会说三门语言,可不耽误她其实是个文盲,乍一看书面文字,一段三行的话,碰上复杂的字,能磕磕绊绊好几次。
丁裕和却很有耐心,在她磕巴时,及时告诉她每个字的准确发音。
楸楸尤以记得,阅读《悉达多》摘选时,是一个下雨天,她与丁裕和待在玻璃花房里,感受着雨水淅淅沥沥,嘀嘀哒哒在头顶上。
她吃着糕点和红茶,听丁裕和跟她分享赫尔曼·黑塞的理想。
1919年1月,这位作家在《查拉图斯特拉的回归:一个德国人致德国青年的一封信》中写道:“世界不是为了被改善而存在的,你们也不是为了被改善而生存的。你们的生存是为了成为你们自己。成为你自己,世界就会变得富足和美好。”
她那时不能完全听懂,长大后才感到震撼,中间有好几年的铺垫,带来的后劲是非常绵长的。
她沉默着,心想原来她这种想干什么,就卖力去做的性格,原来叫内心世界与现实世界的圆融统一?
“那又如何?”她忿忿道,“到头来被你羞辱。”
“我没想羞辱你。”他说,“我只是想,现阶段最好的选择就是这样。”
“你根本就没有解决问题的态度。”楸楸摇摇头,不接受他的说法。
“到底谁是小狗?”裵文野看着她。
楸楸瞬间噤声,脸上的坚持执拗化为乌有,被受伤取代。
楸楸还是无法接受。
“我只是不想跟你分开。”她瘪着嘴道。
眼泪再次不受控地溢出来,她上一轮哭的眼角飞红,现在都未消散,睫毛扑簌着,隐忍着情绪,不敢爆发,看着好不可怜。
“为什么你非要赶我走?”她委屈地问。
他的思绪停在那里。
过了好一会儿,他转身坐下。
“来。”裵文野拍拍自己的腿。
她听话绕过沙发,分开腿坐他腿上,搂着他脖颈,埋他颈窝里。
他说:“就算是小狗,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对吗?”
楸楸对这句话反应极大,摇了摇头,似乎有点崩溃,“小狗满心满眼只有主人,怎么可能会想要有自己的生活!小狗没有自己的生活!”
裵文野:“可是主人得有自己的生活。”
她依然摇头,不愿意接受,眼泪打湿胸膛一片,呜咽快逼近哀泣。
裵文野拍打着她的肩膀,轻轻地,换了一个说法,“这个世界上小狗那么多,为什么主人偏偏选中你?”
他抽出纸巾,后仰着,将她脸显露出来,擦拭着脸上的泪痕。
她脸上的泪痕像极了倒长进化树的样子。太神奇了。裵文野的声音涌上一些笑意。
他忍着笑,继续说:“不正是因为你比其他小狗好看,优秀,听话,懂事?”
“你得有属于自己的生活,去上班,交朋友。”
“小狗可以抗拒世界,但是不能抗拒主人对你的命令。”
“你要耐心一点,等候,现在还不是领你回家的时候。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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