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琳娜和林恩在岛上并没有多留,次日下午就乘船离开了,裴婴棠与优利卡前去到码头相送。眼见船行愈远,船头的人渐渐看不清面容,林恩揽过妻子,给伊琳娜披上外套,相偕缓步进到船舱中去了。那通体涂白的船身渐渐在海面上成为一个小点,终于化入浪花中看不真切。
她挽着优利卡从海滩上散步回去,冰凉的海风从脸边刮过,萧萧作响,“所以伊琳娜夫人在你出生之前……将开关基因注入了你的体内?”
优利卡笑着点头,“只是我没有顾采前辈那样的科研天赋,到现在呢,也只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要是有一天被逐出家门,裴先生养我吗?”
她微笑道,“我可不管,神子大人不应该去当救世主拯救世界?或者阻止邪恶科学家的毁灭计划?”
优利卡搂着她笑得直不起腰来,“不管我也赖上你了,你昨天在母亲面前都答应了什么?”她揉了揉心口,“我本来以为,顾采阿姨会给沅清也留下这样的开关基因,但沅清告诉我没有。她做过极其详尽的全身检查,显示她完全就是一个普通人。按理说根据血缘传递,即使不用生物手段干预,她也可以从顾采阿姨那里遗传到一部分的。”
那大约就是因为……孤身逃离家族的顾采,用自己研究出来的成果进行了一次逆向应用,消除了女儿身上所有会引人觊觎的疑点。黑鹤迄今为止搞不清神子是人,还是什么东西,根本就在于顾采当年解散实验室的猝不及防,和后来十多年里彻底的销声匿迹。
她偶然想起白熙的事情,“纽约的地下帮派现在怎么样了?”
优利卡说,“还能怎么样,一团混战吧。”
裴婴棠问,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优利卡说,“一个邪教徒,一个枭雄,白熙是我们标定的“世界暗面”,这个人没有来历,没有去处,很难杀死,最热衷的事情就是带着一群从阴沟污泥里爬出来的人搅混水。我一开始甚至怀疑过他是黑鹤的首领。”
裴婴棠摇头笑笑,“首领是个老头子,看vera和hubert老师的年纪就知道了。而且他脾气很温和,一点也不狠辣。太狠辣的人是撑不起来这么庞大的一个组织的。”
优利卡倒并不是因为年龄才放弃怀疑,而是因为风格。
白熙想要毁灭秩序,享受混乱,而黑鹤懂得利用秩序,甚至如鱼得水,并不是白熙的杂牌军可以比拟的。
蠕虫病毒可以从物理层面越过血脑屏障,然后在脑浆里大吃特吃,而神经对这近在眼前的东西却发觉不了,直到有一天被吃空大脑,才会骤然面临死亡的恐惧。
裴婴棠说,“詹森要追查你了,白熙的通话被他们实时监听,他们现在怀疑你掌握着神子的第一线索。”
优利卡笑起来,“只是怀疑而已,他们没让裴先生给我使美人计?”
棠生气地不理她。优利卡安抚道,“好啦,既然这样,再给他们故布几个疑阵好了。那天你说黑鹤在研究破坏灰质功能的药剂,是不是就和这个逆向应用有关系?”
“大概吧,组织曾经一度想要复现能开启神之能力的因子,后来发现太过困难,便只能先从效果入手,用一项一项试错的方式研究怎么模拟出这种效果,倒是做出了不少毒药。只是他们的药剂都很粗糙,不能做到精准地定位基因片段然后发生作用,而是在蛋白质层面就开始肆意破坏,这样的副作用很大,效果也不尽人意。但研究组始终不得其门而入,所以姑且也只能这样了。”
优利卡笑道,“我看沅清身上倒是没有什么副作用的样子。”她看棠提到顾沅清,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道,“你已经放下了么,棠?”
那个海岛上的风带着椰子的气息,天色阴沉,远处的海云翻涌着,她和优利卡已经走过滩涂,在沙滩干燥的部分漫步,她说,“我有在意过么?”
如果不是优利卡的出现,她只会把这些当成年少时一段感伤的经历,像放入厚书中压平的干花,将书页硌出浅淡的印痕。如果不翻开书,何曾在意,又何必要在意。
优利卡问她,“为什么当初没有报复顾家?走到今天这一步,你在组织里一定吃了不少苦。”
她笑了一声,藏在尾音里,“我还没有那样大的本事吧。”
优利卡回过头,很正经地看着她,“比如说,以研究为名,让詹森帮你把沅清绑架回来,然后囚禁在你的地下室。和我最近看的那本小说写的一样,我觉得这个你完全能办得到。”
裴婴棠不置可否,笑道,“你应该少看点地摊小说。不然我可以考虑把你绑到我的地下室。”
优利卡问,“棠,你为什么……对这件事完全没兴趣呢?”
是啊,为什么没有恨呢?
是她的心被辜负,是她被抛弃在异国,沦落到孤身一人,如果不是vera救助,险些流浪街头。
当初许下承诺的不是她,突然离开的也不是她,明明对她并没有感情,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来招惹她?
是因为她看起来格外好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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