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里放下了调羹,下意识地沉吟道。
克里斯的脸色一下子有些苍白,显然是想到了尤里的军人身份。
他现在还不知道尤里的真实身份是保安局的秘密警察,不过通过昨晚的事情,克里斯多少能看出尤里与巴林特警察局关系匪浅。
伊芙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轻轻“啊”了一声。
“我突然想起来了,尤里你好像跟医生还有警察说过,我是为了将‘格莱彻先生’推出急救车外、避免了他也遭受车祸冲撞才受伤失忆的,对吗?”
何止啊——你还给他做了手术,九死一生救命的那种。
尽管事后,尤里对警察局解释说,也许子弹是因为被推下车而被摔出来这样的瞎话而勉强糊弄了过去。
“啊……是的。怎么了吗?”
伊芙坐在灯光明亮的客厅内,眯着那双湛蓝明亮的眼睛认真地回忆了片刻,然后声音缓慢地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今天在游行的时候,我好像听见了和平党派的人说格莱彻家族的奥尔卡夫人专门设立了帮助贫困儿童以及女性的教育基金,还建立了不少用于收留战争孤儿的公益住宿学校。”
“虽然我帮助格莱彻先生的本意不是想要挟恩图报,但是如果可能的话,能否通过这个人情拜托奥尔卡夫人的公益住宿学校收留克里斯的小伙伴们呢?”
在听完伊芙的提议之后,克里斯的眼睛宛如暗夜里的星子一般瞬间明亮了起来。
他连饭都顾不上吃,就一脸急切地换上了外套,带着伊芙和尤里熟门熟路地摸到了自己和小伙伴的住处。
那是一处阁楼顶上靠近烟囱的小房间,头顶的砖石漏雨,墙角的破窗漏风。
七八个孩子都紧紧地靠在唯一的温暖来源烟囱的边上,即使被熏得满脸烟灰也舍不得离开,饶是如此,他们双手和双脚冻得通红。
尤里抿着唇看着这一切。
他知道,其实巴林特的平民街时常有人靠收取保护费收留一些流浪的人。
这其中,当然包括克里斯他们这种自边境逃难过来的流浪孤儿,但是一来数目实在太多了,二来房主和流浪孤儿们往往互相串好了话,假装是来投奔的亲戚,警察也没有那么多闲暇去查这种事情。
再加上,其实这样的现象多少也缓解了流浪孤儿们露宿街头,对巴林特市容造成的影响,警察局对于这种事情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听说是一回事,亲眼看见又是另一回事。
伊芙几乎是本能地跟着克里斯走上前,她首先查看了两个精神最差、年纪最小的孩子,跟她猜测的一样,因为营养不良再加上吹风受冻,他们烧得全身发烫。
这样的病症治疗,需要的不是什么技术顶尖的医生,而是对症的药剂以及真正适合养病的场所。但这些都不是眼下尤里和伊芙能够及时提供的。
如果说之前在公园里群情激奋的游行者们让伊芙看到了民众们对于这个国家热切的期待以及谋求和平的渴望,那么眼前的这一幕,简直就如同将巴林特这个灿烂辉煌的城市倒转过来,露出了它残忍冷漠的黑暗面一般。
如果说那些行走在街道上大声呼喊着政治梦想的游行者们是这个城市的光,那么这些缩在角落里无人问津的流浪孤儿们就是这个城市的影。
哪怕伊芙早有准备地带来了干净的被子和果腹的食物,甚至还有一些家里的药膏,但终究是杯水车薪。
就算她真的能够将这几个孩子送进格莱彻家族的公益住宿学校,那么在这个城市的其他地方,那些坐落于这个城市每个角落的阁楼又或者是地下室里,她没有看见的流浪孤儿们又该怎么办呢?
只要战争还在继续,就会不断地有人失去家园,不断的有人失去性命。
不断地有妻子失去丈夫,孩童失去父母,不幸就像瘟疫一样到处蔓延。
哪怕伊芙还没能想起自己曾经的记忆,但是这一刻,那种仿佛铭刻于骨血深处对于战争的厌恶感再一次自她的心底发酵升腾起来,灌满了她整个胸腔,让她觉得鼻尖一阵发酸。
一直到她跟尤里将这些孩子暂时安顿在了她的公寓里,准备明天再联系格莱彻家族的公益住宿学校,她依旧沉默着。
克里斯因为担心同伴于是留下来照顾了。于是此时此刻,回程的路上便只有伊芙和尤里两个人。
巴林特道路两旁的路灯仿佛是黑夜里沉默的树一般林立着,将二人的影子在寒夜里不断地拉长交错。
因为临近新年,虽然已经是深夜,但街道两边的橱窗里依旧灯光明亮,巴林特的市民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一家口相携着进入各种店铺,选购那些精美漂亮的商品。
仿佛那些远在千里之外的阵痛,即便默默传导到他们的身边和脚下,都浑然不知。
伊芙收回自己的视线,她张口轻轻吐了一口气,看着那白色的雾气在路灯灯光下一点点化开散去,消弭无形。
她的心脏有一种说不出的疼痛感。
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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