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房内,便见着内里堆满了孩子出生时候的用物,尿布口水巾,襁褓肚兜,冬衣棉鞋,陶瓷小马不知不觉,竟已令人堆了这般多的东西了。
宋也沉默地立在耳房内,这才感受到了手上托着身子有多小,有多柔软,竟头一次觉得这般手足无措,压根不知道手往哪儿摆。
只抱着她,略显笨拙。这么小的孩子,天又这般冷。宋也想着,不禁有些发涩。
宋也低头,将附在孩子脸上的小被子揭下来,拿手指靠在孩子的鼻侧,等了一会儿,心中酸涩得更加厉害。他蹭了蹭孩子的脸颊,尚且还热着,摸上去亦柔软细嫩。
他生怕碰坏了孩子,手便停在了一边,喉头微微发紧,哑声道:“怪不怪阿爹?”
明明,这是他的孩子,是他这世间仅存的一个至亲之人,他却只能看着她在自己怀里身体逐渐冰冷,无能为力。
机关算尽,即便他放弃了对权力的追逐,如了长公主的愿,助李永琅登上皇位,那又如何?身边的亲密之人还不是一个一个离他而去,宋也有些笑不出来。
正垂眸看着,门外便传来了清歌的叩门声,“主子,温姨娘醒了,说要见您。”
宋也掀开眼帘,轻柔地抚了抚孩子小小的身体,将她放在床上,紧了紧她身上的襁褓,正要往外走,只觉得手上一软。
他低头,便见着了一只小小的手将他的食指包住了,宋也愣了片刻,便见她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宋也忽就没法走路了,弯腰俯首,就这么盯着孩子看,看着她皱巴巴的小手轻轻地裹着他的手指,看着她悄无声息地打量面前的人,心中软成了一团。
宋也抬起手指放在孩子鼻侧,指尖忽然颤抖,他感受到了一阵温热的气息,一行滚烫的泪水顺着他高挺的鼻梁淌了下来。
清歌在门外等了半晌,不见有人应答,只好重又敲了敲门,试探地问:“主子?”
“令青松将郎中与奶娘叫过来,你留在这儿照看孩子。”清歌疑惑了一瞬,还是依着宋也的意思照办了。
宋也生怕弄疼了她,便不敢再抱她了,只僵硬地站在了床侧,由着她抓着他的手。
听见清歌从外头进来的动静,宋也将孩子的手拨开,刚出世的婴儿手上尚没有力气,只轻轻一下,便将它的小手拿了放了下来。
宋也转身,还未走出几步,便听见了孩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声音听着尚且虚弱,却很是清脆。
清歌还未从惊喜中反应过来,便被吓了一跳,她连忙将孩子抱在怀里,对宋也点了点头,道:“郎中与奶娘很快便来了。”
宋也颔首,走了好些远,仍旧能够听见自身后清歌手忙脚乱的声音,以及孩子那令人心碎的哭泣声,宋也心稍稍安定之余还感受到了一丝焦急的错乱之意。
他匆匆上了楼,见着温迟迟已经醒了过来,昏黄的灯光打在她的面颊上,更显得苍白憔悴。
“孩子很好。”宋也靠在门扉处,静静地看着她。
温迟迟颔首,默了一会儿道:“为什么要留下我?”
宋也扯唇一笑,“到如今这样的份上了,你自己难不成还不明白吗?”
“没必要,宋也,那也是你的孩子,而我是你什么人?一个联合外人,数次要杀你,还害了你母亲的人,你上赶着来,贱不贱?”温迟迟产后还虚弱着,说话都有些气若游丝之感,只说出来的话,像一把绵密的刀子,狠狠地扎在了他的心间。
宋也忽觉得一口气梗在了心间,“那你呢,为什么要给我生下这个孩子?”
“我身子骨是什么样,那时能不能落胎,我心中有数。”温迟迟眼角浮过一丝冷意。
“你既不喜她,你又何必给她做衣裳做鞋?”
温迟迟道:“兔子的衣裳我都能做得,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给她做两件衣裳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温迟迟静了一会儿,冷淡地哦了一声,“任何一个仆人的衣裳我都能做得,只不会做你的罢了。”
宋也知道温迟迟有意刺他,低头把玩着手上的玄玉扳指,轻笑出声:“可你替我挡刀了。”
言下之意,你若当真丝毫不在意我,又何必冒着生命危险替我挡刀呢?
温迟迟冷笑了两声。
“你什么意思?”宋也掀开眼睛,里头浓重的墨色翻涌。
“没什么,我现在能安稳的躺在这儿,不用在阴暗潮湿的牢狱度日,不正亏了你吗?”温迟迟见着宋也浑身肃杀走过来,也不再掩饰眼尾的厌倦之意,“但后来我发现,在竹楼,哪儿也不能去,似乎跟下狱没什么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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