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荨也知晓如今自己的婆母对着自己的女儿是何等心思了,她要拦,可毕竟人家才是迟迟的母亲,她一个做下人的怎可随意插手上人之事?
不若阿迟所说,让她一个人自由自在,从心而欲。
陈荨卷了卷眼角的泪,抚着温迟迟的手,“阿娘那儿我替你瞒着,你若是有困难,随时回来寻阿嫂。”
温迟迟眼眶也红了,她道:“好”
陈荨又拉着温迟迟好一阵叮嘱,却听见阿云慌慌张张跑来,“娘子,姑娘,老夫人睡醒,抱着小少爷往此处来了。”
如今温家住的连个院子都算不上,不过是几间低矮零散的屋子,没几步便走到了。
温迟迟立即擦拭了泪水,“阿嫂,我得先走了,你好好养身子。”
陈荨叹了口气,目送着温迟迟走到门口,才将泪水逼回眼眶。
温迟迟出了门后避开张夫人后便没再动,沉默了好一会儿。
落日西沉,冬日里日头短,夜里的寒气很凉,她平缓的呼吸在空中荡出几道白花花的雾气。
一会儿没留意,手已经发凉了,脚也没了知觉。
直到现在她才发觉,她已经没了家了。
她转了身,向夜色深处走去,走了没多久却见着了一个人。
长柏提着一盏灯,站在路边等她:“姑娘,请随小人走一趟。”
温迟迟不疑有他,以为是银子的事,便跟着他走了。
宋也这几日一直住在徐家的那件院子中,如今徐家倒台,徐府被查封,宋也要换一间宅子住也是正常的。
温迟迟跟在长柏身后隐隐觉得路不对劲,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到了仪来楼门口了。
温迟迟顿住脚步,脸色霎时不好看了起来,“要兑飞钱也应当在柜坊,不应该在这儿的。”
长柏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温姑娘说的是那千两白银之事,他道:“小人也只是领命传话的,姑娘若有疑惑不若去里头同我家主子说吧。”
温迟迟摇摇头,“除了千两白银我同宋公子并再无任何牵扯与联系,还是不要旁生枝节的好。若是得空,麻烦您帮我走一趟,我在此处等着您。若是银票还未准备好,我便先走了。”
长柏愣了愣,他将才跟在主子身后一直在着手处理两浙路官场洗牌后的诸多事务,忙得连河口热茶的功夫都没有,因而银票他也就搁置在一边未来得及处理。
主子虽阔绰短不了银两,但也不会随身带着千两。这一千两银票他得上哪儿给温姑娘去寻呢?
正在他面露难色之时,二人头顶的支摘窗被推开,木头摩擦的咯吱声在这声色犬马的鼎沸中显得尤其清脆明晰。
窗子半开,只见宋也身着绛紫云锦外裳,腰勾青玉,长身玉立,犹如挺拔的雪松。
手上握着酒盏,目光在温迟迟身上略微停留片刻,“温姑娘,久违。”
温迟迟看过去时,宋也已经将手中杯盏中的酒从窗外缓缓泼了出去,他淡道:“想要银子便上来说话。”
说罢,便重又将窗子合了起来,不给温迟迟丝毫反应的机会。
长柏摸了摸鼻子,俯身引着温迟迟往前,“姑娘这边请。”
有着长柏在前头开路,这一路倒是走的很顺畅,很快便到了三楼的厢房外。
长柏敲了敲门,便听见里头响起了一阵玉石之声,“进。”
温迟迟进入厢房的时候,里头的歌姬正依次往外退。
温迟迟自进门起便低着头,此时也不敢看宋也,生怕看见什么香艳的画面。
宋也略微正了正衣冠,顿了片刻,到了嘴边的话还是没有说出来,他给自己斟了盏茶,微微抿了一口,“不打算回温家了?”
温迟迟愣神片刻,没有否认,“家中事情繁杂,收拾屋子也得有一段时间,待到诸事既定再说吧。”
宋也问:“我怎么记着你离家似乎并没有多久?”
温迟迟见着他笑着看向自己,“收拾屋子是因为被赶出去了么?”这话他虽没有问出来,却在他讥笑的面上呼之欲出。
“我帮公子做了事情,公子将钱给我。钱货两讫,买定离手。迟迟旁的事情,便无需公子操心了。”温迟迟声音不大,但说出来的话却足够令宋也听的清。
宋也沉默着喝茶,不置可否。
半晌,他淡道:“我与姑娘似乎不止拿钱办事那么简单。”
“当然,”宋也顿了顿,“如果你想明码标价也行,开个价,我明日让长柏给你。”
温迟迟听了他这话,便知道他叫长柏带自己来的目的是什么了,原来根本就没想将钱给她。
温迟迟气得脸发白,攥着衣角的手渐渐收紧,“公子莫要玩笑,我并不是勾栏中的女子,也没有卖身契。”
“你不要钱,”宋也斟酌了会儿,薄唇开张闭合,残忍的话轻而易举地抛了出来,“那我可不可以理解你轻浮又自贱,毕竟寻常的姑娘家也做不出自荐枕席之事,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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