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流泪,风干橘子皮似的嘴唇蠕动着嘀咕着,一双枯枝断木般的手瘦骨嶙峋地合握在一起,置于胸前。
何芝兰强忍着不适的味道,上前对女人道:“奶奶您别怕,我们不是坏人。”
她刚想问“您家在哪儿啊”,就意识到这是个不合时宜的问题,正想着怎么措辞才能不冒犯了人家,谁知道女人一把拉住她的手,嘀嘀咕咕的,语气十分真诚。
何芝兰一听,居然是英语!
“aygodblessyou,sweetheart,youwillhateveryouwantandyouwillhaveaverynicelife,thankyou,sweetheart……”
沉玉树害怕女人像刚才的牛一样发疯,忙上前要扯开那女人。
女人一把抓住沉玉树的手,继续嘀咕:“aythelordblessyouandprotectyouaythelordsileonyouandbegraciotoyouaythelordshowyouhisfavorandgiveyouhispeace”
沉玉树正要挣脱开,何芝兰却对着女人道:“whatbrgsyouhere?”
女人一怔,不可置信地看向了何芝兰。
沉玉树更是莫名其妙,看着两人叽里咕噜说了一堆他啥也听不懂的话,但是他不知怎么的想到了在谢新阳处看的外国黄片,觉得这两人嘀嘀咕咕的话挺像那里面的话。
这个年代,英语对于普罗大众是不好学的。77年冬天恢复高考的时候,大多数考生在英语那都交了白卷,文化革命多年动荡,能说英语的老师早就被批斗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嘴巴闭得死紧,会英语都说自己不会,没有老师怎么学英语,故此英语老师在恢复高考后都成了香饽饽。
小拉车的架子上多了快要瘦成人干的女人,沉玉树干惯了农活力气大,拉起来也没觉得加了多重,加之何芝兰也在后面帮忙推着,两人冒着风雨紧赶慢赶在夜里彻底黑成一片的时候回了家。
董有财的老屋就这点儿好,没有邻居,隐私性极强,夫妻二人从后门进来,多拉个女人进来都没人知道。
何芝兰拉着沉玉树到了厨房,两人给那女人烧水洗澡,顺便再煮了些吃食。
沉玉树满腔的疑问,却在何芝兰说了一句“我们一定要帮助她”之后压了回去,只要是自己媳妇儿想做的,那就做。
问多了也是揭人伤口,沉玉树看着何芝兰站在锅边默默流泪,上前将人揽到怀里,轻轻拍她的后背。
何芝兰又是隐忍又是愤慨道:“人怎么能这么坏!”
时代的悲剧,扭曲的人性。
何芝兰本来以为自己在董河村见识得够多了,没想到和外面比起来,简直就是大巫见小巫。
女人战战兢兢地坐在堂屋的地上,累得实在受不了又不敢睡下,一会儿嘟嘟囔囔说英语,一会儿突然来一句中文“我是牛鬼蛇神!”,但大多数时候还是在说英语,全都是圣经里的话,整个人神叨叨的。
何芝兰先让沉玉树把热水倒到了木头澡盆里,熏得后院小房间热腾腾的,然后才把女人搀扶进来,帮着给全身上下洗了个干干净净,女人身上的伤口太多,新伤迭旧伤,被热水一激,本该疼痛难忍,谁知道女人竟像个木头人似的,完全不觉疼痛。
等喂好了女人汤食,给她弄好了床铺,也折腾到了后半夜。
夫妻二人草草互相冲了个澡,连拉车架子上的东西都来不及整理,就累得赶快先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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