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鹤知也能看到暗红色的血液,像是滴入清水的墨汁一般,在深色海水里絮状散开。
李墨华扑腾了两下,便从救生圈中间滑落下去,甲板上尖叫再起。倒是李庭玉第一个反应过来,拍了拍挂在船壁上的舷梯,扭头对林鹤知说道:“兄弟,帮我看着点。”
随后捋起袖子,也跟着跳了下去,潜入水中把李墨华给捞了出来。
林鹤知在岸上用力一推保镖:“急救包,快,去拿急救包!”
船尾的螺旋桨——
人卷进螺旋桨,无异于卷进一台绞肉机。这些年潜水事故,致死原因之首就是在水下卷入螺旋桨。
李庭玉下潜了一次,把人捞上来,但大约是李墨华太重了,又滑下去了一次。李庭玉不得不再次下水,最后把人抗在肩上,艰难地顺着梯子爬了上来。
李庭玉脑袋上滴着水,但身后裤腿已经被渗开的血水染红了一片,全身都裹挟着一股极浓的血腥味。他艰难地让李墨华躺在了甲板上,很快,几乎变形的男人身下形成了一摊血泊。
李墨华的妻子只是看了一眼,就晕了过去。
李庭玉茫然地地骂了一句“我操”。
也就林鹤知比较镇定,他迅速剪开了李墨华的衣裤,判断了一下伤口。李墨华下肢和左侧手臂都有伤口,其中左腿格外厉害,彻底骨折变形,殷红的鲜血像瀑布似的往外流。
“股动脉破了,必须立刻送医,”林鹤知一边喊着,一边从急救包里翻出了止血带,给伤者股骨处紧紧地扎住了,随后又处理了他手臂上的伤口。
船上抢救设备有限,林鹤知只能做了简单的止血,可是大腿上这口子皮开肉绽,加压带也不太管用,鲜血还是一股一股地在往外渗出。
先前不愿意联系警方的李涌进,终于拨通了卫星电话,对方询问了患者情况。
“救援人员说要准备血浆,”李涌进大呼小叫地跑了过来,“墨华是什么血型?”
“这我也不知道,大哥好像是o型血?”
“可能要问大嫂,大嫂你醒醒!”
“我也记得好像是o型……不是他就是墨婷吧?哎,要是小胡在就好了。”
可李墨华妻子昏迷不醒,林鹤知忍不住咂舌,这一群家属,竟然没有一个清楚李墨华血型?
林鹤知皱了皱眉头:“李总,你是什么血型?”
李涌进连忙答道:“我ab啊!我的血能救儿子不?”
林鹤知:“……”不是,这是您亲生儿子不?您ab能生出o型血这不离谱吗?
得,血型也不确定。
以前在急诊的时候,林鹤知见到过不少因为车祸导致的股动脉撕裂。这是最凶险的一种出血,而眼下翡翠号孤零零地飘在大海上,这艘船上,也没有停直升飞机的位置——刚林鹤知就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人大概率是没救了。
不过,他什么都没说。
林鹤知判断得没错,打完救援电话后不久,李墨华就没了呼吸。
尸体静静地躺在甲板上,泳池边的音乐已经停了,派对的气氛已经彻底消失。李墨婷依然不知所踪,先前在甲板上喝酒的宾客,大多都选择回到自己的房间。一夜之间,女儿失踪,儿子惨死,李涌进一屁股跌坐在甲板上,无声地老泪纵横。
林鹤知上下摸了摸死者口袋,从李墨华的西裤口袋里摸出了一些随身物品:一台手机,几张浸湿了的名片,以及一张房卡……
很快,林鹤知发现李墨华衬衣的口袋里,也藏着东西,那是一张湿透了的,对折的纸巾。林鹤知拿镊子打开纸巾,突然愣住。
虽说纸巾被血染红了一半,但摊开来一看,依然能辨认出纸巾上画着一只红色的眼睛——与上吊女尸掌心的那一双红眼睛,一模一样。
红色颜料浸了海水,已经晕染开来,但显然它还有一些防水的成分。林鹤知拿棉签蘸了一点,放到鼻下嗅了嗅,除了海腥味,血腥味,他又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脂粉味。
还是那款口红。
林鹤知拿镊子捡起纸巾,直接摊到了姜远面前:“谁画的?解释解释?”
姜远整张脸色煞白,哆哆嗦嗦地开口:“我不知道,林法医,我刚一直和李总在一起找墨婷——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富豪的妻子在反锁的房间里上吊死亡,奇怪的是掌心被刀刻了两个血眼睛。
——事后,每一个收到红色眼睛“注视”的人,都离奇惨死了。
在姜远“杜撰”的那个故事里,他就是这么说的。
显然,凶手在尽可能地还原这个故事。
可是……
林鹤知眉心皱得更深了,难道李墨华的死,并非偶然?有目击证人亲眼所见,李墨华是自己一个人跳下海去的,再说,根据李墨华摸到救生圈后迟迟不肯上岸的表现,林鹤知认为,他的确是自己主动跳下去的,好像在找人。
至于男人是怎么卷进螺旋桨的,林鹤知本人更是亲眼目睹了全部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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