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越来越小,穿过灰暗的云层,天空露出了本来的颜色。
远离了最血腥的战场,大片还未经破坏的梯田和花海出现了。花香和泥土的气息驱散了鼻端的血腥气,李团结落在了花田中央。
齐流木顺着他的翅膀滑了下来:“我们还在万古寨里?”
李团结点头。
“饕餮早在数日前就将吊桥破坏,还下了血脉禁制,除非他死,没人能出万古寨。这家伙是打定了主意,要把所有傈西人都当成盘中餐了。”
“……为什么来这里?”
李团结斜了他一眼:“洗澡啊。我脏死了,你看不出来吗?”
那为什么要带上我……
齐流木恍然大悟:“我帮你吧。”
李团结满意的迈步走进横贯花海中的一条小溪里,几乎是瞬间,小溪的水就被染红了。齐流木挽起袖子,用手掬着水向他身上浇,可野兽的身躯太过庞大,那厚厚的皮毛下不知藏了多少血污,洗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他已经气喘吁吁了,还是没什么进展。
“你的兽形……太过庞大了。”齐流木擦了擦脸上的水,“能不能变一下?”
“变成什么样?”
齐流木比划了一个大小,意思是变小一点:“大概这么大……”
“啊!”
身边人骤然缩小的身体让他毫无防备,扑通一声,他跌进了水里,又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捞了出来。
俊美的令人窒息的妖异面容近在眼前,鸦羽一般黑的发湿漉漉的贴在脸庞,高挺的鼻梁下,是一双形状优美的嘴唇,在这一刻看起来尤其红艳。
好一会,他才反应过来那是血。
那双漂亮的唇微微张开,同样艳红的舌尖探出来,好像不经意似的舔了下嘴角的血迹。齐流木的眼睛无法控制的跟随他的舌尖,在那蒙了一点湿润晶亮的唇上停住。
他莫名其妙的感觉自己的唇上也一阵酥麻。
好像他舔的不是自己的嘴唇……而是……
一道锋利的弧度拉开,唇边的梨涡慢慢陷了下去。
“你在想什么?”
齐流木猛的惊醒了。
他慌忙别过头去:“我我在想你怎么变回来了?”
“你不是说让我变小一点的吗。”
“可……这样,我怎么帮你洗?”
李团结一挑眉:“怎么不能帮?我记得你不是这般忸怩作态之人。”
他一脸正直,倒显得齐流木想太多,因为羞愧,他的脸一下子烫了起来。
李团结幽幽叹了口气:“人类啊,果然还是最擅长忘恩负义。我伤成这个样子,你却连为我洗澡都不愿意……罢了,你走吧。”
他闭上眼睛,看起来是不愿意再多说一句话了。
齐流木看着他张开双臂,斜倚着堤岸的样子,倒真有那么几分虚弱的感觉。再往下看,块垒分明的腹部开了一个血肉模糊的大洞,没了皮毛的遮挡,比兽形时看起来更加可怖,身上也几乎没一块好地方……
胸口微不可察的拧了下。
一捧水浇到了身上,随后是温热的手掌,李团结的睫毛颤了颤,但还是没有张开。
“别这样……”齐流木低声下气的说,“我帮你。”
“哼。”
冷嗤从鼻腔里出来,打了几个转,周身的气场却没那么冷峻了。李团结张开眼睛,觑着在他身旁忙碌的人,忽然道:“……出什么事了?”
齐流木顿了一下:“没什么。”
“我没什么耐心。”
片刻的沉默,他终于开口:“我……只是有点怀疑,自己到底适不适合做这样的事。”
“他们把全部身家性命都托付在我身上,是我劝说他们,和我一同上路。我明知道这很可能是一条不归路,还是这样做了。现在,我又总是控制不了局面,斩杀饕餮也遥遥无期。”
“也许……我并不是什么天命之人。”
李团结看出了他的失落和迷茫。
但是他恶意的,毫不留情的附和道:“你确实不适合。”
“我早就告诫过你,人性本恶,如果你一味坚持那可笑的天真,相信他们能够自我醒悟,到最后只会深受其害。仁义并不一定换来感恩,自私自利却总能保全自己,这就是现实。”
齐流木皱紧了眉头。
“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人们这么容易被蛊惑?明知出去就面临着死亡,为什么还要坚持虚无的信仰?”
李团结何等的玲珑心窍,一下子就猜到了大概经过。
“他们愿意出去,就出去好了,管他们去死?”
“……”
看他沉默,只机械的用手擦洗着自己身上的血污,终于还是开口:“如果是你,会选择生路,还是绝路?”
“自然是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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