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慰自己人会醒的。
这会终于得见人睁眼,王颐彻底放心下来?,不由对卫陵笑?了笑?。
卫陵避着御医上药的动?作,伸臂指桌旁的圆凳,道:“你先坐,等我头上的药上好了。”
王颐点头坐下了。
心上的石头落地,又是这样的静,落入眼里的东西就多?。
这是他第三回 来?破空苑。
第一次还是在六月,来?探望卫陵手臂上的伤,只在院外那棵梨花树下。第二次是在十日?前,当时哄闹慌张的一群人,将重伤的卫陵送来?,他被挤后?在厅外。
这还是第一次进?到起居的室内,也看到了里面的陈设。
他都还没?有环顾,就先被靠墙的博古架吸引目光,高及九尺多?,粗略有五六十格,大小形状不一,错落分?布,几乎被塞满了。除去一只银葫芦、海蓝宝碧玺玻璃杯、雕透花象牙套球和两?只长颈瓷瓶,其余格子大多?放的玉石。
从下至上,王颐只认出青田、寿山、灵璧和宣州白石。有些材质透亮莹润,一看便是价贵的。还有半数看不出价,像是随地哪里捡来?的,都胜在造型奇特。
再往上,却是已经雕刻好的摆件。
或玉或石雕的蟾蜍、蝉、雀、蟢蛛,还有一宽长格子里,有一套五只的玉螳螂,形态各异,有一只四仰八叉的龟反倒背,被随手放在里面。
至于剩下的格子,堆杂着各色木料。最顶上还有七八卷木简书籍,夹带支竹笛,全拥挤在一格。
博古架的左侧,是一方铁梨木翘头案,上面无规无矩地散放木料铁片和刻刀。黄花梨嵌玉的笔架上,孤零零地挂着一支湖笔。徽砚和半开的拜匣旁侧,是本被翻地旧黄的书,早没?了封皮。
照理,书案这类应该放在书房,而非寝房。
王颐由着这张案再看过去,
后?面箱柜的兰锜上架着两?把刀,一是雁翎,一是唐横。右侧有两?把形制不同的弓弩。
镇国公府以军功传家?,有这些再正常不过。
在旁侧,是一捧奇形怪状的木头,好似和桌上的同属一种,已是被刻的,却看不出是什么,凌乱不堪地堆在一起。
整间屋的摆设都是随意的。
王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屋子,不管是他的,还是他曾去过的亲友家?里,就没?这样的。即使自己不爱收拾,也还有丫鬟帮着,不会这样杂乱。
却在这乱里,王颐忍不住看过去,有许多?他没?见过的玩意,可很?快,他就僵住了。
斜对的墙壁上,悬挂着一把硬弓。
将近日?暮,雨丝拢着稀薄的光,透过半开的楹窗虚落墙上,一片黯淡里,它就静静地在那里。
是那日?,他误以为会要他命的弓。
王颐惊起,终于想起并非卫陵醒了,所有的事就到了结尾,还有一桩事,没?有解决。
御医已经处理好伤,背起药箱离去。
卫陵看着对面的人,由安静地肩膀松弛,到不安地紧绷起来?。
王颐。
司天监监正王壬清之子。
前世因落入坑洞而死?。王壬清记恨上镇国公府,在后?来?的夺嫡中偏倒六皇子。
但这世,因曦珠及时让人去搭救,王颐得活。
一个在此时本不存在的人,却出现在了他面前,还喜欢上他的妻,想要求娶她。
王颐在压抑的沉默里,只觉喘不过来?气,忽地听到一声笑?。
“这样的雨天,你家?离这儿远,过来?路上不麻烦?”
王颐强撑起笑?,“听说你醒了,想着总要来?看看。”
卫陵歪着刚上过药,显得有些苍白的脸,将笑?眼从那把弓,落到他身上,道:“这话今日?不知多?少人和我说了。你既来?了,还省地我让人走一趟,我有话要问你。”
王颐心滞。
那日?未完的对话,仿佛在此刻接上。
他捏紧膝上的缣缃织锦袍,不知该如何应对那剑拔弩张的杀意。
卫陵挑眉道:“你做什么这个样子,衬地我跟个恶人似地,要把你打杀了。”
也不待王颐反应。
直接问道:“你那日?后?来?总不会是想问我,是不是也喜欢我表妹?”
这话入耳,王颐一颗心再跳,七上八下没?有落处。
“你磨磨唧唧干什么,到底是不是。”
卫陵不耐烦起来?,声调也高了。
便是在这声催促里,他紧张地,最终破釜沉舟般地点头应道。
“是。”
紧跟着的,又是一个问。
“那你猜我喜不喜欢?”
王颐霎时抬头,错愕地看向卫陵。
那日?,当卫陵在得知他心仪柳姑娘后?,那如同仇人的眼神历历在目,但此时的他,却盘膝坐在榻上,顶着右侧脸颊上被狼抓破的伤,再无暴怒厉色,一副平淡的样子。
耽美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