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枕头下面拿出一个红色的丝绒布包,伸手递给他。
这是昨天顾青山求回来的平安符,老爷子也是真心疼他,冒着雪也要上山去众愿寺上香。虽然对他严厉,但也会在应该疼爱的时候慈祥守护。
昨天顾青山杵着拐杖说,“你也别怪爷爷迷信,住持说你这几年都难免磋磨,给你求的平安符也是为着顺遂,你带在身边就好。”
他不信神佛,但若心诚则灵,那他愿意把这份平安顺利给沈昱宁。
毕竟,她以后还会远在大洋彼岸,分隔千里。
“这是爷爷给我求的,你随便找个理由给昱宁,别说是从我这来的,就说你自己求的,让她在外面一切小心,注意安全。”顾逢晟嘱托道。
方延接过东西,掂了掂,露出个十拿九稳的笑。
“你放心,我肯定给她送到。”
沈昱宁返程是 2 月 21 号,那天京平暴雪,机场外的路堵了个水泄不通,但方延还是冒着危险把东西送到了。
他也是,唯一前来送她的人。
沈昱宁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戴着毛线帽,脸上仍未脱去稚气,只是不爱笑了。
见到他来,眼睛亮了亮。
“你怎么来了?”
方延笑了笑,带了周身的寒气,“特地来送你的,你哥说你今天三点的飞机。”
沈谦晔他们关系一向不错,沈昱宁也就没多怀疑什么,就连方延寒暄过后拿出平安符,她也一丁点都没多想。
“前两天陪人去上香的时候求的,给你。”
“国外不安全,虽然你在使馆但是也要多注意,出来进去的多留个心眼,好好吃饭,注意安全。”
方延没全按照顾逢晟的话来说,因为那样太过明显了。
沈昱宁接过后差点湿润眼眶,然后伸手抱了方延一下,对他道谢。
她那个亲人哥哥如今不知道在那个包间天昏地暗,自然也不会想到这些,那天在大院里,两人说话虽然是剑拔弩张了些,可她到底还是渴望亲情的。
正如同,渴望有人能够这样记挂着她。
也像她无声中依旧记挂着顾逢晟一样。
“那你也照顾好自己,应酬的时候少喝酒。”
沈昱宁留下这么一句话,跟他道别后就上了飞机。
很多年后,方延都很难忘记这一天。
沈昱宁穿着宽宽大大的羽绒服,慢慢消失在他的视线。
他那一刻的心情着实难以形容。
就像是旁观者看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悲情电影,每一个环节都跟着主角醉生梦死,体验悲欢离合和起承转折,故事结束,主人公也都走出了各自的生活,可观众,还停留在原地。
旁观者清醒,旁观者也悲伤难抑。
他们之间的故事,任谁看都是哀哀感叹的。
从那之后,顾逢晟出院后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真真正正学着做一个杀伐决绝的商人,将自己投入一个又一个项目中,他学着不那么诚实,学着像其他人那样,为一个高回报的项目上前厮杀,锱铢必较。
07 年夏天,顾逢晟开拓海外市场。
年底时,他在华清的话语权已经远超顾青山。
有一次到法国参加一个香水项目的会谈,吃过饭后他跟林则散步到了使馆区,那天很冷,巴黎下着很大的雨。他路过大使馆,看见里面灯火长明。
最后竟停下脚步,目光也随之驻足。
林则看他这样,心里也止不住的难过。
他在上锁的抽屉里见过一张照片,顾逢晟和一个穿了白裙子的漂亮女生并肩挨在一起拍照。
场景在学校的亭子里,格外般配,格外耀眼,他从没见过这样的顾逢晟。
带着少年风发不止的意气,和蓬勃的生命力,远山也如明玉。
可如今,他只能看到悲悯。
“要不要我在附近找一个酒店?”
最后,林则在身后撑着伞,在淋漓不断的雨声中开口问他。
顾逢晟说不用,收回视线径直跟他离开。
那是林则第一次读懂他。
他越沉默,爱在无人时就越叫嚣。
这东西藏在骨血里,想拔出来也是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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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年,他过分清醒,知道自己与她再无可能,也知道他无论查出什么来两个人都再难回到从前。顾家的丑闻辛秘,桩桩件件都束缚手脚,公司的盘根错节,顾逢晟那时候经常怀疑自己不是做生意的这块料。
从商学院毕业刚回来时,他作为总经理进了公司,大小决策都由他处理,那时候没什么经验,没少被顾青山骂。气急了的时候常说他,以这样的性子就算做了外交官也是不成的,什么难听说什么。他不是电视剧里天赋异禀的主角,只是一个足够努力勤勉上进的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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