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呢?”
“近半个世纪以来,公路逐渐代替了木拱廊桥。即便是在闽北和浙南,在那个时候,也没有能建造编梁结构木拱桥的木匠了。”
“可是,聂教授,这种每隔五十或者一百年就要毁坏一次的文物,真的有必要一直保护下去吗?假如我现在回去,学以致用,把万安桥给重建好了,这还算是文物吗?”
“当然算啊。”
“可是整座桥都坍塌烧毁了,所有的木头都要找新的。”
“桥墩还在啊!”
“那不也是挂羊头卖狗肉吗?”
“这怎么会是挂羊头卖狗肉呢?大头!”
“别激动啊,聂教授,这不是在和你探讨吗?”
“行,那我们就好好探讨探讨。”聂天勤也坐了下来。
“就说这万安桥吧,在这之前已经重建了三次对吧,每一次都是彻底焚毁再建的,对吧?”聂广义问。
“没错。”
“那么好了,我小时候看到的那座桥,顶多也就是1932年的产物,对吧?这就算能称为文物,那是崭新新的文物。可是再往前呢?”
“再往前什么?”聂天勤问。
“你能确定,万安桥从一开始就是用编木结构造的吗?如果不是的话,我们又为什么非要传承这一项技艺呢?”
“所以,大头还是不想回来?”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如果要重建,为什么不干脆复原一下《清明上河图》里面的虹桥呢?那个算得上是用绘画技艺,为后世留下近似于照片的史料,对吧?”
聂广义多少有点中了《清明上河图》的毒。
从画中的美食开始,再到画中的建筑。
“大头,并不是只有华丽的建筑才应该成为我们保护的对象。”
聂教授开始讲课:
“虹桥是《清明上河图》的标志性建筑,虹桥周边的区域,放到现代来说的话,就是中央cbd。”
“北宋实行强干弱枝政策,京城汴梁,算得上是有些臃肿的城市。”
“《宋史》里面有记载,【东京有汴渠之漕,岁致江、淮米数百万斛,禁卫数十万人仰给于此,帑藏重兵皆在焉】。”
“庞大的军队,激增的人口,还有怀揣汴京梦的小商小贩,对这个城市造成了很大的压力。”
“需要极致的漕运体系,才能维持京城的粮食供应。”
“虹桥建那么大的一个拱,是为了方便大型漕运船只通过。”
“这一点,在《清明上河图》里面也有着很明显的体现。”
“那艘来不及放下桅杆,看起来即将撞上虹桥的船,就是最好的佐证。”
“北宋的桥梁也是一个演变的过程。”
“《续资治通鉴长编》里面说,大中祥符五年,也就是1012年,【请于京城东纽笮维舟以易汴桥】。”
“大头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吗?”聂教授开始提问当下唯一的学生。
“大中祥符五年,也就是宋太祖赵匡胤的弟弟宋太宗赵炅的第三个儿子宋真宗赵恒即位的第五年。”
聂广义答非所问。
聂教授在教课方面从来都是最认真的:“我问的是【请于京城东纽笮维舟以易汴桥】。”
“你让我想一想啊。”聂广义带点抱怨地说:“这都多少年了,也不让我蒙混过关一回。”
“行,那爸爸接着讲。”聂天勤妥协。
“不用!”聂天才向来在学习上是不甘示弱的:“那句话说的事是,宋真宗那个时候,掌管京城内外修缮事务的八作司想了一个法子,把两条小船连在一起,在上面铺上木板当做浮桥,平日里人和车就靠浮桥通行,等漕船一到,就把连接两艘浮桥船的绳索拆了,把船移开,让出水道,让漕船通行。”
“大头解释的比我的教案还详细!”聂教授感叹:“你要是来上课,一定是最好的学生。”
说到这儿,聂天勤就卡顿了。
聂广义为什么没在同济上过他的一节课,原因他们心里都清楚。
“那必须啊!”聂广义适时化解了这种无声的尴尬:“我还不得给你的那些学生们留点空间吗?我就算去上了你的课拿第一,人家也会觉得是黑幕,你说是不是啊,聂教授。”
“这倒也是。”聂天勤释然道:“那爸爸接着和你讲!”
“浮桥的这个想法,是非常前卫,也充满智慧的,在宋真宗那个时期,也确实是比较实用的。”
“但这种实用并没有坚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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