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小师兄这一次毫无留手,上来便是凌厉的剑诀,就像在斩妖除魔。
不,他就是魔。
段折锋一路推到清净小院之内,终于退无可退。
眼看江辞月咄咄逼人的剑光近在眼前,段折锋眉峰一凝,若有似无的魔气就要从身后袭出,但就是这一瞬间罢了,到底还是收了回去。
他拔出了杀剑无赦,抵挡住了生剑无欺的进攻。
双剑在多年之后的首次聚首,便发出了无比欢悦的鸣叫。
一触即分。
而师兄弟两人的这场决斗,竟然就如当年在灵犀山门上,在灵犀真君的见证之下,那场青涩的对决一般。
一招一式,乃至于错身而过的衣袂都十分熟悉。
而这一切也终于停留在熟悉的那一幕上——
段折锋的剑没入了江辞月腰封之中,剑尖堪堪停留在那枚龙印的残痕上——早在多年之前,段折锋就已经为江辞月解除了龙印的盟誓。
而江辞月的那一剑,也留在了段折锋肩上的龙印处。
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留手,他让段折锋流了血。
魔血很快沁出了玄服,血腥味令段折锋的眼瞳中有赤色魔气一闪而逝。
他缓缓道:“师兄,你果然变了。”
“我曾在天道之下发誓,要除魔卫道。”江辞月答道,“你曾经是唯一的例外。”
说罢,生剑无欺缓缓向前刺出。
江辞月问:“为何不躲?”
段折锋已经不是当年初上灵犀山的那个段折锋,假如他要对江辞月动手,只需引发魔气,化身天魔,便可以再战三天三夜。
到时赢的人就不一定是江辞月了。
但他没有这个打算,只是淡淡道:“求仁得仁,为何要躲?”
他叹了口气,又道:“时移世易,一切都会变。我曾经以为你是唯一的例外,江辞月,但是我好像错了。”
闻言,江辞月的剑又前进了一分,他冷冷道:“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师弟,拔剑。你若是顾虑自己身上的龙印,不能对我出手,也可以现在就解除龙印,我不会多加干涉——”
“没那个必要。”段折锋没有理会肩上的伤口,只专注看了江辞月一会儿,便笑着张开双臂,说:“要杀便杀,江辞月,你从来不是那个多话的人。”
江辞月唇线紧抿,眼中杀意一闪而逝。
段折锋倒是闭上眼,悠然长舒了一口气。
这一刻他只觉得释然,因为想到很多事,包括前世他们的结局,也包括灵犀真君做过的一切,包括他们身上彼此誓约的龙印,也包括终于卸下重担之时……
踏上修行之路,逆天而行;
做一个恣意桀骜的大魔头;
然后死在江辞月手里。
人生三大快事,夫复何求?
“倒也……不错。”
段折锋笑了笑,接着便感觉到江辞月的气息突然逼近,在自己唇角印上一吻。
段折锋颇为讶然地睁开双眼,便看到江辞月欺身而上,一对琥珀色的眼眸中,倒映出清净小院内外的漫天花雨。
江辞月喃喃道:“你骗我,师弟。”
他伸手拔下发髻上的玉簪,任由满头白发披散而下,于朦胧天光中染上玉色。
——江辞月这是在做什么?
这一幕突然使得段折锋沉寂已久的心声再次跳动,他想问:“你——”
却被江辞月打断:“不准动。”
段折锋刚想伸手,却被江辞月按了回去,右肩上的伤口未曾处理,但那种撕裂的痛感却渐渐化为了另一种酥麻。
巫山春色,朝云暮雨。
江辞月身上的灵虚香气近在咫尺,彼此的喘息声亦清晰可闻。
段折锋只想问:“莫非你还以为这是梦境?”
而江辞月竟然哼笑了一声,反问:“段折锋,你觉得我是真是假?”
段折锋哑然。
他似乎反被小师兄摆了一道,只得答道:“自然是梦境。这里都是假的,只有你我二人是真的。”
江辞月将他留在榻上,自己反倒起身,拢了拢松散的白发与衣襟,抛下了一句:“只许你骗我,不许我骗你?”
段折锋:“……”
江辞月拂袖而去,关上门没了踪影。
留下段折锋起身想追,却突然“嘶”了一声,恍然想起来:右手还被江辞月绑在榻上,真真是全程被小师兄骂得“不敢动”。
段折锋躺倒回去,半晌后一手掩着眼前,低低笑了出来:“小师兄,你果然是学坏了……”
一会儿,段折锋收拾起身,也推开房门,侧耳一听,便知道江辞月正在清净小院后的温泉中沐浴。
走到温泉外,果然便见两处屏风迤逦而开,雪白浓雾氤氲盘绕。
段折锋就在屏风前,欣赏了一阵江辞月的剪影,道:“但你也不能这样骗我,我还以为你真想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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