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三更)
冰凉的水拍到脸上,衣摆都沾湿了。
洗个脸的空挡而已,再回去时座位前竟然围满人了。
安知停步在教室门口,有些生气。
明明她才是那个该坐在人群里的人吧,在他妈的干嘛啊?搞什么交接仪式吗?
谁怕了,谁哭了,谁求饶,谁道歉,谁随风倒。
整个班级像开锅了一样,人变成菜品,明码标价,排着队往里跳,好戏开场。
“求你了,他没招惹到你吧?这么做也太残忍了吧,看在我们是同学的份儿上。”
“又不是故意要排挤你的啊,决定权又不再我们手上,学校不就是小社会吗?趋炎附势也没什么错吧。”
“你们脸真的大,怎么好意思讲这种话?道歉就好了吧,对不起,是我们错了,哦,是我,凭什么要帮你们道歉啊,明明我才真的没讲过他一句坏话,放过我就行了。”
“哈?我都懒得说你们,上次就这么觉得了,整天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一边扒着人家帮忙打球赛,一边又要骂人家尾巴翘上天,个个都是两面派。还有啊,那个古什么的还真的不无辜,我那天亲眼看见他在校门口堵人。”
吵得要死,安知当然要过去喊他们滚开的。
但是在此之前,边与颂先压着烦躁站了起来,从人群中扫到陈之让的脸,与他对上视线,问着:“吵吗?烦吗?还觉得我该放过你们吗?”
那时候陈之让的表情蛮惊慌。
“来,你现在听着这些声音再求我一遍,我就收手,怎么样?”
“说啊。”
“快说啊。”
“现在求他还有机会吧。”
“喂,阿让,你没那么冷血吧?”
“那不是你很好的朋友吗?你连为他低头都做不到吗?”
是啊,说啊,快说啊。
陈之让也想。
可是霎时间喉咙发紧,明明就在嘴边,却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太吵了,思绪完全乱掉了,语言系统都好像被剥夺掉了。
“真是看错你了。”
“冷血的家伙。”
“还以为你是那种很讲义气的人呢。”
不是的,不是的。
我就站在这里啊,你们看不清吗?无法透过表象看到本质吗?
谁来救救他。
无措中左顾右盼,最后一不小心,又撞回边与颂的眼。
该怎么形容那种神情呢,无边空虚,单是映进去就仿佛能够堕落。
好像只有他懂这种境遇有多令人绝望,可也是他亲手把人推进这种绝望里。
怎么会有这种魔鬼。
既让你害怕他,又不得不在他身旁,屈膝于离他很近的地方。
因为在这一方大众的对立面里,就只有他能懂你。
求求了,说点什么吧,什么都好,帮忙讲出来吧。
出乎预料,边与颂竟然真的有帮忙。
眼见他拨开人群,走到讲台上,延续一份演讲。
谁也不知道他准备了多久,过程里有多无助惊慌,多少次需要人救救他。
脑袋痛得快死了,简单的呼吸也做不到了。
可是结尾依然不算百分百顺畅。
“残忍?你们也这样审判过自己吗?”
“好,不是故意的,谁让我总是不屑一顾,外来者活该嘛。”
“没讲过坏话也可以成为标榜?雪崩怎么能怪一片雪花,是这个逻辑吗?”
“你看到过,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今天讲出来是要我心存感激地把你剔除报复行列?要不要给你磕几个头啊,真是谢谢你了。”
没救了。
从今往后活在这种恐慌里就好了,永远惶惶不可终日,一朝一夕,一朝一夕,永远担心哪个角落里会走出‘边与颂’这名字。
无声的排挤、沉默的纵容、路过的轻嗤、眼睛里藏刀、坏笑着小声说话、肩膀偶然碰撞一下。
具象得完吗?
道得尽歉吗?
连人性的恶都说不完吧,每个都肮脏得不能再脏。
“干脆简单点,你们就从今天起开始期盼我死吧。”
“但是我死后,也依然会做你们的梦魇,床头的恶鬼,看着你们下地狱,一个一个。”
你听他说得铿锵,只言片语将集体挑拨离析,可是赢了吗。
十几页罪状染黑,盖得干脆,唯独不敢再回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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