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芷见他眼?神躲闪,没好气道:“掌印,不会是那?种吃干抹净,不负责的人吧?”张荦埋着头,也不知是不是憋气憋的,从脖颈到耳尖都?红透了。今晚的喜宴上,他是喝了几杯酒,方才也有事发突然一时冲动的因素在,可他没有半点后悔,因为这是他慎重?做出的决定。张荦半生零丁,小时候为了全家人的口粮被父亲卖给地主,后来亲友尽失,为了混口饭吃,净身入宫。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个人像蓝芷这样,坚定不移地奔向?他,奋不顾身地拥抱他,让他觉得即使自己再卑微、再低下,也有一个人永远不会抛弃他。也许,遇见姐姐,于他这样的人而言,本身就是个奇迹。上天给了他这样的奇迹,还奇迹般地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那?他为何?不紧紧抓住这个机会,牢牢守住这个奇迹呢?然而,终于开窍的小太监顿觉羞愧不已。他曾凶狠地推开了姐姐那?么多次,冷漠地打击了姐姐那?么多次,甚至前?世还间接害死了她。他恨不能将自己大卸八块给姐姐泄愤,可又觉得自己如今这副残躯,只该姐姐能说了算,他又有什么资格轻易损毁。他到底该怎样弥补自己犯下的错?怎样祈求姐姐的原谅呢?张荦迟迟抬眸,“过往种种,姐姐不怨我?不恨我吗?”蓝芷一拳捣在他的胸口,“当然怨,当然恨,前?世我到死都?恨你。”她的拳慢慢松展开来,轻轻抚上了他颈间的一道蛇齿细印,然后柔软的指腹摸索到手臂的刀伤、左肩的剑伤,还有后背杖刑留下的错落旧疤,“可一想到你为我受过的这些伤,扛下的这些苦,还怎么舍得恨你呢?”他曜黑的眸中闪动,无比坚定又虔诚地问道:“姐姐的余生,可否由我来负责?”她动情?地对上那?双眸,缓缓附唇上去?,一点点,细细吻过那?些伤,用无言的行动回答了他的问题。张荦再也忍不住了,双手紧紧环抱着她,埋在她胸口,嚎啕大哭。这一刻,他不再是强大的司礼监张掌印,不再是任何?人的奴才,只是姐姐的小太监。蓝芷轻抚他的头,哭吧,希望这场大雨过后,心底积年的阴霾尽散,终得拨云见日。那?年十?四,小太监暗暗埋下的种子?,其实早就发芽开花了,他只是一直未敢将那?盛放的生命搬到阳光下。半晌,张荦抬起头,蓝芷微笑?着用指腹揩掉他满脸的鼻涕泪,柔声戏谑:“哪里来的小花猫?”她方打趣完,忽觉身子?一轻,就被人腾空横抱了起来。“做什么?”蓝芷语带惊慌,怕自己掉下去?,只得环住他的颈。小花猫很快神色自若,方才半点的颓丧都?看不到,活像只目光如电的狼。张荦抱着人走?出浴池,勾舔掉那?莹白耳垂上的一颗水珠,压低声音道:“水里不好发挥,姐姐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翌日。蓝芷是被扑鼻的饭菜香气吵醒的,一睁眼?就见外?间的小圆桌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碗碟。“醒了?”张荦嘴角抿笑?地走?近床榻,眉眼?间尽是柔情?,“饿吗?起来吃早膳。”“嗯。”蓝芷迷迷糊糊地点头,娇慵地伸了个懒腰。张荦自己将脑袋凑到她臂间,蓝芷自然地挂住他的颈,又配合地由他摆弄着手臂,将上衣穿好。蓝芷也觉得像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儿?一样,由别人穿衣,有些不像话,实在臊得慌,鞋子?总要自己穿了吧。可有些人大概以为她没有脚,还没等她弯腰,就一把cao起膝弯,将她抱到了桌边。一大桌的美食,黄灿灿的鸡子?馃,油津津的搁袋饼,脆生生的葱包桧,还有玲珑剔透的蟹粉小笼包,全是蓝芷的家乡小食。“都?是你做的?”蓝芷不由地双眼?放光。张荦点头,以往想给姐姐做吃食,总是要借祁澹的名义,今日难得有机会特意给姐姐做早膳,肯定要多做点。他望着吃得嘴角流油的姐姐,眼?里尽是心满意足的笑?,又挨坐到旁边,揭起一盅琅彩瓷罐,仔细舀了半碗。玫瑰枣泥羹,枣泥绵密缠舌,花香催|情?诱人,再点缀上片片玫瑰花瓣,清香甘甜又极富雅趣的一道羹点。不过,张荦起了个大早特意熬这道羹,不单单是因为姐姐喜欢雅趣。他半垂着头,将碗递到蓝芷面前?,“多喝点这个,补血。”“嗯?”蓝芷眼?中一动,很快领悟到他的意思。可是,补血?这才多少血啊,还要补血?蓝芷着实是觉得小太监有点小题大做了,不过,想到他一惯对自己体?贴入微,心中又觉得十?分受用,嘴角难掩笑?意,乖乖低头喝羹。她喝两口瞄张荦一眼?,喝两口瞄一眼?,不知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怎么感觉小太监有点不敢直视她的眼?睛。这是怎么回事?蓝芷心中犯嘀咕:昨天夜里不是蛮放得开的吗?现在怎么扭捏起来了?她试探地问道:“你是不是害羞了?”“咳咳——”张荦刚咬下去?的一口饼,差点呛出来。“慢点儿?。”蓝芷轻拍他的后背,又倒了杯水给他。小太监这回还真不是害羞,只是昨夜,面对自己豁出性命爱了两世的人,一时难免纵情?,自己也控制不住自己,将人翻来覆去?地折腾,吻遍全身。如今再回忆起来,觉得有些无颜面对姐姐罢了。“姐姐有没有觉得……”张荦没底气地瞥一眼?心上人,“我昨晚……过分了?”
蓝芷不动神色地冷眼?望他,故作凉淡道:“你觉得自己过分吗?”那?眼?神瞬间冰冷如寒窖,能把人心洞穿。姐姐怎么会舍得拿这样冷的眼?神看他?除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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