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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1 / 1)

温容关好柴门,澹麟也已经将马车套好。她原本打算两人各骑一匹马前去,见状不禁开口:“怎么套了马车?”“师父说不便让外头人知道我们是修道之人,而今寻常娘子若出远门是不骑马的,坐马车方便些。师父既作寻常娘子装扮,这点便也要小心,”澹麟上前扶起她的手臂,“师父……若此次不宜暴露我们的身份,恐怕称呼也要换一换。”温容觉得似是有理,掀开了马车前的帘子:“你想着如何换?”“寻常……便以兄妹或姐弟相称便是,”澹麟看向温容的脸,拉着缰绳的手微微一松,坐上了马车,“只是男女有别,现下少有兄妹、姐弟同乘马车的,若是夫妻之名,倒还算寻常——”他说到此处,声音微微一低:“弟子不敢冒犯师父,如何相称当然由师父做主。”温容未出山以前,一直在栖梧山修道,不常下山,自认对寻常百姓的事了解不多。见澹麟说得这样详细恳切,便也觉得有理,点了点头:“无妨,既然是要隐藏身份,应当越普通自然越好,就依你所说以夫妻之名相称吧。”“是。”澹麟拽动手中的缰绳,见帘子放下来,不由得轻笑一声。夫妻——夫妻自当同榻而眠。秋季雨水渐多,往乌月镇的道路泥泞,因此马车赶到傍晚才刚到与乌月镇相邻的清水镇。清水镇富庶,街上铺子绵延相连,热闹至极。夜市里人多,澹麟赶着马车靠近一家酒肆,抬头望向酒肆前的旗子。“师……”他刚说一个字,声音便低了,掀开帘子看向里面端坐的人。温容正闭目养神,帘子掀开,外头的热闹声音直入耳底。她望向马车之外,只见街市繁华,家家铺子前都点着灯笼或挂着旗子,而街上男女更多,一眼望去竟看不到尾。“师父,今夜我们便在此暂歇如何?马车深夜入乌月镇,难免让人起疑,”澹麟伸手过去扶她,“明日一早再进乌月镇……”他话还未说完,酒肆中的过卖已小跑着到马车前面。见澹麟未回身,他躬身抬起抹布向里招了招,满脸堆笑:“郎君从哪里来?不妨在此歇脚,如今晚上天冷,吃些酒身上还暖些。”温容见状只得伸出手,扶住了澹麟的手臂。过卖见车中是女子,方又低头:“郎君若是带娘子一起,更要住下了。如今相邻的乌月镇正闹些神神鬼鬼之事,再继续向前走怕是不妥。今日店内上了些荔枝馒头,可是稀罕物,娘子定会喜欢。”温容沉默不语,只点点头。她在山上修道多年,对热闹繁华之景甚是陌生,现在一瞧确实有几分新鲜。澹麟原本托着她手臂的手慢慢下移,轻轻地勾住她的手掌,侧眼看向她:“阿容,今夜我们便在此地歇脚如何?”

阿容——温容耳边仿佛有风吹过,手掌被自己的徒弟牢牢攥住。他的手掌要比她的手大许多,筋骨也更结实,握着她的手指像暖炉一般热烘烘的。她额前几乎要冒出一层细细的汗,微怔片刻才答道:“好。”“好嘞,二位贵客楼上请——”酒肆大门敞开,以彩画装饰,红绿杈子挡下了要靠近的人马。绯绿帘幕垂在门后,厅院内十分开阔,花木茂盛,两边的廊下皆挂着金红纱栀子灯,上下相照,灯烛荧煌。温容向上看,只见主廊檐下的歌伎各个月眉星眼,恍若神仙,正在抬袖招徕酒客。过卖引着他们上了二楼,澹麟寻了一僻静的帘后带着温容入座。珠帘垂下,他握着温容的手蓦然一松,抬眼看向她的脸:“师父,弟子冒犯了。”被火炉一般的手握着走了一路,掌心已经微微出汗。温容低眼摇了摇头,院内的丝竹之声远远传过来。澹麟从桌上取了些干果,剥了皮才放到她面前,似是也红了脸:“师父,若你觉得不妥,我便不这样叫了……”温容瞧着眼前剥好的果子,不禁摇了摇头:“没有什么不妥,既是要伪装身份,总要做得更可信些。”说话间过卖已经端了荔枝馒头上来,温容没见过这些稀罕东西,正要开口问一句,澹麟已经掰起了馒头:“阿容,荔枝馒头多是取荔枝榨水以后掺了酥酪以及辛辣之物裹在一起做馅做成的馒头,要尝一尝吗?”过卖闻言点头:“正是这样,郎君真是见多识广。”澹麟正要掰开馒头,过卖便又躬身指了指外头:“贵客,外头的娘子歌声宛转,不妨移到外面去吃酒,眼下正是热闹时候。”温容还未说什么,只见澹麟抬起头。他将掰好的馒头放到温容面前,抬头看向过卖,声音里已有些不悦之意:“我心中只有内子一人,外头再好,我定也不会多看一眼。”温容拿着筷子的手霎时停住。过卖不由得尴尬一笑,拱了拱手:“那是我的不周到,贵客莫怪。三楼的房间我为二位贵客准备了浴桶,还放了些八月采的甘松香,夫妻共浴最佳,贵客自便。”——1“红绿杈子”一句改写自《梦粱录》中的记述。“店门首彩画欢门,设红绿杈子,绯绿帘幕,贴金红纱栀子灯,装饰厅院廊庑,花木森茂,酒座潇洒。“吴自牧:《梦粱录》,卷16,《酒肆》,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2“荔枝馒头”一句出自《能改斋漫录》的记述。“好事者作荔枝馒头,取荔枝榨去水,入酥酪辛辣以含之。“吴曾:《能改斋漫录》,卷15,《荔枝谱》,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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