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潮湿又阴冷。琉璃窗上布满水珠,细小的水珠划落,在不断的滚动融合中汇集壮大,最后‘啪嗒’地坠落在地面。
宁婉的手散发着源源不断的暖意。长久的沉寂后,元淮的手指轻颤,她收拢指尖,回握住宁婉,“您需要我做什么呢?”
“把肉身蛊交给我。”
元淮偏过脸,她望着桌案上即将燃尽的烛灯,笑了一下,“宁夫人,我如今受制于您,这肉身蛊的归属,无非是您一句话的事。”
她的眼睛澄明,烛光在瞳中跃动,宁婉侧目瞥了一眼那盏烛灯,垂首微微一笑,“各家势力齐聚郦城,值此紧要关头,我不便出手。陈姑娘与他相处多日,想来也很熟悉这人蛊的脾性,他对你的戒心最低,由你亲自动手,这对我们双方,都是最好的选择。”
她的声音忽而压低,“何况他这般设计你,你就不想报复他么?”
元淮的喉咙一动,她轻轻呼了口气,气音幽微,似乎低低应了一声。
宁婉另一只手抚上元淮的指尖,她一点点拉开了元淮合拢的手掌,端详起她的指腹和掌纹。
元淮重伤未愈,掌心一片苍白,她是用剑的顶尖高手,食指指腹、拇指外侧以及虎口处都覆有一层薄茧。她的剑术早已臻至化境,顶尖的剑法大家,即便手上生有茧子,也并非如普通武功高手那般粗厚。宁婉显然也是明白其中的关窍,“方才是我没有说清楚。剥骨抽筋也好,砍断四肢也罢,你如何泄愤,这些我都不在乎。只要他还活着,哪怕只有一口气,将他交给我,凤凰木的花就是陈姑娘你的了。”
真是件极诱人的报酬,元淮想不到自己有什么理由拒绝。若是当年她便持有这凤凰木的花瓣,明胥的伤就不会······更不会走火入魔。
“宁夫人,正如您所说,郦城现今鱼龙混杂,各方势力耳目遍布四处。我纵然有通天之能,也无法在这些人的眼皮底下消隐踪迹,堂而皇之地带着一个大活人迈进千机门。”元淮说得很慢,她直白地表明了顾虑。
“到时候会有人在客栈接应你,这点你无需担忧。但他们无法直接接近肉身蛊,制服肉身蛊,还需靠你自己。”
元淮撑着床板,坐直了身子,她藏在被子里的手伸了出来,虚虚握住宁婉的手腕。她的身体前倾,凑到宁婉的面前,正视她的双眼,“宁夫人。”
宁婉面色如常,她笑道:“陈姑娘还有什么疑虑么?”
‘啪’
灯花爆裂,零星的火花迸溅,烛灯熄灭了。
刹那间,室内暗了下去。光线消失得太快,蓦然升起的黑暗晃得人眼睛生疼。宁婉短暂地失去了视力,她眨了下酸疼的眼睛。黑暗中,女孩声音渺渺:“您留我一命,耗费如此精贵的药材助我疗伤,仅仅是为了那具人蛊么?”
接连数日卧床休养,元淮的伤比先前好上一些。宁婉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自然无法在黑暗中如常视物,而她根基深厚,虽然内伤尚未痊愈,但二人相隔不远,她倒是极快的适应了黑暗,静静地凝视宁婉的面庞。
她一面观察着宁婉,一面留心驻守门外的银兰。屋子里霎时暗下来,银兰也是察觉到了。元淮的余光里,琉璃窗上映出的模糊人影微微移动,应是银兰转身朝室内望去,人影摇晃再叁,见没有别的异样发生,又立了回去。
“呵。”
这笑声模糊短促,像是含在喉咙里。宁婉索性在她床边坐下,她温声道:“我确有一事需姑娘助我一臂之力。”
“夫人请讲。”
宁婉俯身,她贴着元淮的肩,轻轻耳语,“帮我杀了······”
最后的叁个字,她咬字极轻,声带不再震动,细微气音好似需得屏息方能辨别,待听清那叁字,元淮的眉梢一挑,她惊疑不定:“夫人·······?”
“不要怕······“宁婉挺直上半身,坐回原位,”陈姑娘,你的武功放眼千机门,亦无人可出其左右。”
“······此等大事,夫人手下难道没有合适的······”好半天,元淮才憋出这一句来,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是好。
“千机门不可擅自豢养武功高手。”宁婉道,她渐渐适应了屋子里的暗淡的光线,面前女孩惊愕犹疑的神色落在了她眼里,“事成后,我千机门诸多秘宝,任由姑娘择选,如何?”
元淮的唇张了阖,阖了又张,宁婉也不催促,她安静地等着她的答复。终于,元淮下定决心,
“我······”
·
郦城数百里外,一辆豪奢的马车飞速前行。
暴雨连下了数日,路上的坑洼处灌满了泥浆,寻常马车根本无法通行。这座马车的轮子经过特殊工艺改造,使得它在极端恶劣的天气下,也能照常行驶。
它的前后还跟随了数位侍从,他们胯下都是千金难求的汗血宝马,簇拥着马车朝目的地飞驰。
马车的四周铺设了御寒防风的厚毯,车厢内落座的,正是那位出城治理水患的千机门门主陆光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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