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那辆银色的摩托车跟前,卫珣渊从车厢里取出头盔,转而抛给了周岚斐,周岚斐接着愣了一下,道:“你不带么?”“你带吧。”卫珣渊淡声道:“就差把‘不想让人看见我跟卫珣渊认识’写在脸上了。”周岚斐抱着头盔不语。卫珣渊兀自打开发动机,看起来并不多么纠结,语气中略夹杂了些冷嘲,“我知道,羽师洁身自好,最是不想跟我们这些人有任何瓜葛牵连,不然就是面上无光。”周岚斐张了张嘴,似是想辩解,终究还是没有,默不吭声的将头盔戴上了脑袋。卫珣渊长腿一迈跨上车,对周岚斐说:“抱紧我的腰。”小周少爷大概是开始摆烂了,彻底放弃了反抗,他双手环住卫珣渊结实精瘦的腰际,感受着发动机的轰鸣,整个车身的震动带着他的耳根都在颤动发麻。他阖了阖眼,有很多问题想问,却又不知从何处问起,胡思乱想了没一会儿,肚子先开始叫了。小少爷顿时感到一阵窘迫。摩托车适时停下,周岚斐侧目,发现卫珣渊停车在一个早餐铺子旁边儿,老板递了两个塑料袋过来,里面装着蒸饺和包子。“先吃早饭,吃完再跟我去果子山公墓。”卫珣渊说,转身将塑料袋塞到周岚斐的手上。周岚斐眼神飘忽了一阵,小声道:“那个需要我付钱吗?”卫珣渊扭头看了他一眼。小少爷的头埋的更低了些。“不用你付。”卫珣渊说。“那我能不能再要一个豆浆?”小少爷说,手指扯着他背上的衬衫,攥出了几道皱纹。卫珣渊呼出一口气。“豆浆,加两勺糖。”他对老板说。周岚斐一怔,抬起头来,热腾腾的豆浆已经递到了跟前。这早餐铺子的豆浆不是外面超市批发的密封饮料,现磨的一大锅在有些年代感的铁质容器里翻滚烹煮,色泽奶白浓稠,有人买,老板便用大勺舀了装在小小的食品袋里,扎紧了口头,插一根吸管进去,食品袋圆润鼓囊像个球,手感q弹,被许多人拎着捧在手里,充满了烟火气。周岚斐就着吸管吸了一口豆浆,甘甜与豆香混合,不淡也不齁,一切都正正好,他又咬了一口蒸饺,荠菜馅儿的,包子是笋丁肉馅儿的,鲜的要命。卫珣渊就眼睁睁的看着小少爷的眼眸一分一分亮堂起来。“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甜豆浆!”周岚斐冲口而出,喜出望外道:“还有荠菜馅儿的蒸饺和三丁馅儿的包子,我也最喜欢!”
他仿佛问了个很无聊很愚蠢的问题,卫珣渊没有回答,而是翻了个白眼儿,例行公事的开嘲:“怎么?段家人连个包子饺子都不给你吃?”提到这个,周岚斐的表情就萎靡了,他将吸管咬成了扁平的形状,又泄愤似的三两口把饺子和包子塞进嘴里,猛吸豆浆。他吃的太急,唇角粘上了点儿星星点点的白汁,卫珣渊的眼神在那处停滞了两秒,伸出拇指来替他轻轻拭去。周岚斐感觉到他在自己的唇瓣处不轻不重的揉按了两下,宛如在把玩一件喜爱至极的艺术品,隔着细腻的真丝手套,亦能觉察到皮肤上的温热。小少爷怔了怔,胸腔里的那颗器官略略有些不受控制的乱跳了两下。他急于摆脱这种异常的症状,眼光乱飞,而后落在了卫珣渊漆黑的手套之上。他记得在赵永家的时候,男人还是不带手套的。大热天的,这副手套带的虽漂亮,却未免有些突兀,像是为了掩藏些什么。掩藏些什么呢?手套下的手指有些什么样的秘密呢?“吃饱了吗?”卫珣渊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嗯,吃饱了。”周岚斐应了声。“那走吧。”卫珣渊说。果子山公墓离市区还有些距离,卫珣渊的摩托车行驶了大约半个小时,便看见北面出现了郁郁葱葱的一片矮山。两人先后下了车,周岚斐一眼便瞧见了入口处,附近设有不少小摊,卖的多是些自家种的菊花、手工折的银元纸钱之类的。眼下不是中元节,祭拜的人不多,这些小摊的生意冷淡,摊主们也大多愁眉苦脸的,周岚斐沿路走了一阵,发现这些祭拜物品的单价都虚高的不像样子。“单价定的这么高,怕是不会有人买。”他拿起两支标价150块的菊花,轻轻摇头。“我们也不想的啊。”摊铺后面的妇女摇头叹息:“可这是谭老板定的价目,卖低了,我们连谭家的税金都付不起”“税金?”这个词于周岚斐而言,陌生的很。“果子山公墓在前两年私有化了。”卫珣渊在他身畔,解答了他的疑惑:“法人叫谭余,其祖父叫谭贵德,是早年爱侽妇产诊所的经营者。”“公募私有化?”周岚斐诧异出声:“那里面的墓怎么办?”“自然是一起被划为谭家的不动产了,我听说从去年年底开始,上坟需要花钱买门票,门票钱谭家收三,段家收七。”卫珣渊道:“门口的这些小摊贩本是自由经营的小本买卖,也被谭家收成了长工,公墓门前所有的祭品贩售点每月都需要上缴定额的税金,不够的话就会被驱赶,当街掀摊子。”这番言论荒诞到让人简直无法想象是存在于在二十一世纪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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