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被八岐大蛇捏着脑袋丢到了一边。须佐之男拉过来一条被子盖在身上,又被蛇神不依不饶地掀开被窝,他们就这样僵持着,直到最后负责起居的神官前来叩门,八岐大蛇才兴致缺缺地放弃了这场幼稚的博弈,起身应允令宫人进来服侍自己更衣。
须佐之男裹紧了被子,他现在很累,只想好好睡一觉。衣料摩擦窸窣作响。半晌,直到那宫人也告退,他几乎已经进入了梦境里,迷迷糊糊感觉大门开了又关,陌生人的气息出现在了房间里。
“嘘。”是八岐大蛇压低了音量的声音,那访客被制住脚步,随后礼貌地退避三舍。待到蛇神的神力也渐渐消失在屋子里,须佐之男轻蹙的眉头才微微展开些许,只是眉眼间的愁绪依旧绵长。待他再醒过来,已是日薄西山,昏黄夕阳洒进神殿瓦舍的雕栏,他怔怔望着地上一方橘色光影,黑暗一点点将身周吞噬,连带着他自觉这副身躯已经快要油尽灯枯。
再等等。他宽慰着自己,再等等,等最小的两个孩子足以代替他承担风雷之责,他便可以真正放下心,毫无顾虑地去追随覆灭的旧梦。
孩童的嬉闹声从门缝里钻进来,一点点逼近须佐之男所在的房间。雷鸣神和风暴神应当是寻到什么新的乐趣,他想着,眉眼浮上些许温柔神色——或者又起了什么孩子气的冲突吧,而每当这个时候,他们便会一路打打闹闹着来找自己评理。
孩子们所争论的内容也很简单,小到一件御守的归属,大到人间神祀的观光资格,两个小家伙能一直从晨光熹微吵到月明星稀,有好几次在深夜时分直接破开父神寝宫的大门,叽叽喳喳地嚷嚷要须佐之男来主持公道。
夜半三更,王与后同寝,正发生什么事情,自然不言而喻。起初,月读女神还担心搅了神王好事的小朋友沦落到持国天一样的境地,但蛇神似乎对这两个孩子怀有些许宽容,他会从兴味正酣的情事中抬起头,用还沾着兴奋的语调说——处刑神,你的孩子们来找你了,而后施法为二人披上蔽体的衣物,赶在两颗小萝卜头爬上床之前为须佐之男保留母神最后的体面。
宫门被推开一个小缝,孩子的喧嚷清晰地传进了须佐之男耳中。听见这些年轻鲜活的声音,他顿时觉得自己也轻松了不少,笑着唤那两个小神坐到自己身边来。雷鸣神一马当先,像只粘豆包一样滚上床,迅速占据了须佐之男的怀抱;风暴神气急败坏嗷嗷叫着他不道德,随即气鼓鼓地爬到母神身边。须佐之男被逗得笑逐颜开,他伸出一条胳膊将风暴神搂过来,温声询问他们今天又是因为什么吵架,在得知事情起因于一枚小小的御守后,便应诺道以后还会再为他们制作护身符。
“护身符……它可以帮助你们得心应手地遣使神力,”须佐之男说着,一遍遍摸着两个孩子发丝柔软的脑袋:“雷电和风暴的力量很强大,可以帮你们摆脱困境,也有可能反过来伤害到你们。但不必害怕,我的护身符会保护你们。”
说着,他顿了顿,接着道:
“还有人间。”
他这一番话着实有些深意,但两个孩子毕竟年幼,只觉得母神是全天下最好的母亲。须佐之男的一番调解成功将他们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新的护身符上,两个孩子开始想象它会是什么形状、花纹和色彩的,然而和平不过几分钟,这两个小神居然又为了护身符上的图案吵嚷了起来。两人都认为自己的品味举世无双,都极力劝说对方接受自己的主张,最终话题逐渐走偏成了打嘴仗。须佐之男只是下床去倒了杯水的功夫,等他再转过身,双胞胎居然又打了起来。
“你都多少岁了,居然还要在护身符上绣粉花花,丢不丢人!”雷鸣神大声嘲笑,”出去了可别自称是我雷鸣神的兄弟!“
“你以为你在护身符上绣猫爪印就不幼稚了吗?”风暴神立即反唇相讥:“你今后也别叫雷鸣神了,干脆改名换姓为狸猫神,挨家挨户敲门送小猫——哎哟,你居然打我!”
雷鸣神自觉丢了面子,指尖凝了个噼啪作响的光球朝风暴神丢了过去。风暴神也不甘示弱,迅速捏出个龙卷风直冲兄弟面门。随着先后两声巨响,两个小神的头发顿时被炸成两丛鸡窝。
一切发生得有些突然,须佐之男还未来得及制止这场斗殴,孩子们已经分别为兄弟新做了两款发型。他放下水杯回到床边,有些哭笑不得地捧着两个孩子凌乱但毫发无伤的脸蛋,刚要松口气,想了想还是故作严肃道:“母神不喜欢伤害兄弟的孩子。”
两个小神同时吞了口唾沫,肉眼可见地紧张了起来。见两个孩子神情紧绷不安,须佐之男发自内心地笑了,他安抚性地拍了拍孩子们的肩膀,目光却接着被一张纸符吸引了过去。
“这是什么?”他捏起压在雷鸣神屁股下边的纸符,细细端详起上面鲜红的纹路。
“这是上次人间神祀时,他在七角山神社得到的一样信物。”风暴神瞧了一眼,而后不甘示弱般从里兜掏出一只小包,将里面一块颜色美丽的山石倒在手心,努力举高些让须佐之男看见:“还有这个!这是我在一座山神神社拿到的,神社主人说可以用来辟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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