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沅祯冷脸:“区区梅花有何难?”
“上回在榆水村,大人也说区区小事有何难,结果钉子越砸越歪。”
“”
裴沅祯默了默,缓缓把笔挂回去。
“哎哎哎”沈栀栀赶紧拦住,讨好笑道:“我不是怀疑大人,就是觉得,梅花这样雅致清秀的花肯定冰倩姐姐更擅长。”
“那你去找你的冰倩姐姐吧。”
“”
这裴奸臣怎么越发小气吧啦了!
要不是舍不得花买笔的钱,她才不想在这求他。
沈栀栀腹诽了会,好声好气妥协道:“奴婢去!奴婢这就去把图拿来,大人稍等奴婢片刻嗷!”
尤冰倩见她空手而回, 诧异问:“大人那也没合适的笔吗?”
“快别说了。”沈栀栀撇撇嘴:“他堂堂大曌首辅家财万贯,却连隻笔都不愿意借。”
“为何?”
“还能为何,他的笔金贵, 兴许是怕我弄坏了呗。”沈栀栀从桌上抽出宣纸, 上头有自己画好的一根枝丫。
卷了卷抱着,又说:“大人让我把图拿过去,他说他教我画。”
尤冰倩一怔, 静静看了会沈栀栀,笑了。
“栀栀妹妹真不懂大人的意思吗?”
沈栀栀抬眼, 茫然。
尤冰倩张了张口, 想说什么,最后索性道:“罢了,旁人也插不上手,总有一天栀栀妹妹会懂。不过大人愿意教你画梅可实在难得, 你是不知,大人才华横溢,除了文章做得好,字画造诣也相当高, 旁人想请他作一幅字画也未必肯赏脸呢。”
是么?
沈栀栀抱着画卷狐疑地去了裴沅祯的书房。
“大人,”她在门口叩了叩:“图拿过来了。”
“嗯。”裴沅祯招手:“拿来看看。”
他把邸报挪到一旁,留了块空地出来, 将沈栀栀的图铺上去。镇尺压到一半, 瞥见纸上画的东西, 顿了顿。
一根粗大笔直像木棍的东西横在中央, 木棍上同样直矗矗的几根小木棍勉强算枝丫。
“”
裴沅祯一言难尽地默了片刻:“这就是你画的枝干?”
沈栀栀不大好意思:“奴婢第一次画嘛。”
“第一次就画成这样也实属本事。”
“”
裴沅祯从架子上取下一支笔, 忖了忖,蘸了点墨在上头轻轻描几笔。
就这么, 在沈栀栀的眼皮下像变戏法似的,原先丑陋僵硬的枝干顿时有了神韵。
沈栀栀不可思议:“大人,你是怎么做到的?”
“用笔做到的。”
“”沈栀栀由衷夸奖:“大人画得真好。”
“哦?”裴沅祯幽幽地说:“适才谁说没某人的冰倩姐姐画得好的?”
“”
沈栀栀憋闷了会,凑过去仔细打量裴沅祯。
她凑得极近,也显得刻意,仿佛要将他的眉、他的眼刻进眼中。
裴沅祯呼吸变轻了些,不动声色任她打量。
她身上未洒花露,却有股自然清灵的香,悠悠绕绕萦在他鼻端。
须臾,沈栀栀问:“大人最近是不是生病了?”
裴沅祯停下笔:“什么?”
“奴婢总觉得大人跟变了个人似的。”她又仔仔细细地看他的面容:“但脸还是这张脸,也没戴人\皮\面\具啊,可性子怎么变得越来越古怪了呢。”
“”
裴沅祯直起身:“哪古怪?”
“比如”沈栀栀兀自用手指数了数:“变小气了,爱跟奴婢计较,有时候还”
“沈栀栀!”裴沅祯阴恻恻睨她:“你确定这是我?”
沈栀栀才不怕他,十分肯定地点头。
“难道不是吗,奴婢无心的一句话大人都紧紧记着,可不是爱计较?”
“”
裴沅祯闷了闷,毫不客气地把她的脸推开。
面无表情问:“你还想不想学画梅了?”
“学学学,奴婢这不是正在认真学吗?还夸大人了呢。”
裴沅祯无奈,默了片刻,又不禁莞尔。
荷县地牢,一人卷缩在昏暗湿冷的木床上。
说是木床,其实也就是几个木架用一块不知从何处得来的糙板搭着的,稍微挪动还会发出老朽吱呀的声音。
那人裹着块轻薄的糠絮棉被,一动不动地侧躺着,像是死了般。
不知过了多久,听见远处开门的动静,像是有什么人进来,他缓缓睁开浑浊的眼睛。
此人正是杜梁志。
他已经在这关了四天。
前三天除了清水一口米粮也无,第四天才勉强给了点稀粥咸菜。这样的日子,与他曾经玉盘珍馐天壤之别。
他想过自己可能会有一天落网,可从未想过会有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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