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图》?你说欧松的《远山图》?”官家猛地从龙椅上站了起身,他头发花白,看上去十分的削瘦,整个人平日里看上去温文尔雅无欲无求。在东宫谋逆之前,他甚至鲜少生气。他所带领的大雍朝同他这个人一般,温温吞吞诸事不理,最大的宏愿便是一团和气。可这会儿的官家却是全然忘记了自己原本的样子,他像着聋了一般,又扯着嗓子重复的问了一遍,“《远山图》,你说的是欧松的《远山图》?”韩时宴嘲讽地笑了笑,“可不正是让官家说出梦寐以求四个字的《远山图》。”官家听着“梦寐以求”四个字,神色微微一变,他深深地看了韩时宴一眼,又坐回了椅子上,恢复了平常那病恹恹的样子。官家不吭声,可一旁的王御史却是已经彻底管不住自己了。老天爷!他都快要将自己憋成鼓气青蛙了,姓韩的臭小子可算是说完了轮到他了!王御史微微一低头,酝酿了一下情绪,再一抬头,眼中已经满是泪水……偷偷看着这边情形的王一和琢磨着那《远山图》的事,一看王御史红眼抬头,慌忙的移开了视线。这大雍朝的妖孽转世投胎做人,全都被投到御史台去了吧?要不然的话,这满朝的御史怎么个个都是要人命的牛鬼蛇神!来了来了!要开始哭丧了!王一和想着,就听到王御史那个老白菜梆子嘤嘤嘤的哭出了声,“官家呐!君子好恶以道,小人好恶以己。一国之君怎么能将私人之喜好遍布朝野,这就是给粮仓打洞,方便老鼠进出啊1“嘤嘤嘤!臣耗尽家财,买下所有欧松的画作,其中便包括那张《远山图》。”官家已经面黑如锅底,一旁的王一和忍不住在心中给王御史竖起了一个大拇指。他们都是姓王的,往前数八百年说不定还是一家子亲戚,可他这一辈子都学不会王御史这样像个风中的小白菜一般说出寒冬腊月冻死皇帝话……“官家呐!若天下都是君子,那大雍朝岂不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这天下的大门都能用作去架桥,这兵器库里的军械都能去做锄头镰刀……”“这等天下哪里有?圣人的梦中才有。钱财名利动人心,那顾家可不就是寻找了粮道的硕鼠,是官家的偏好给了他们这科举舞弊的机会,给了他们造出一个假状元哄骗天下人的胆啊1王一和听着,不由得竖起了耳朵,官家的呼吸声果然变得急促了起来。他朝着王御史同韩时宴看了过去,王御史瞧着松松垮垮的,看上去就像是个富贵闲人;再看韩时宴,他挺直着身板就像是一把利剑!虽然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人,可他们都做着相同的事!“齐桓公好服紫,一国尽服紫,当是时也,五素不得一紫;邹君好服长缨,左右皆服长缨,缨甚贵。官家好欧松,那《远山图》就比取士的考题更贵重啊1王御史说着,头轻轻一偏,那老太监的帽子擦着他的脑袋飞了过去。他眼眶一红,看向了已经怒发冲冠的官家。
他自己的冠太重,那是冲不起来,便摘了殿前太监的帽子直接朝着王御史砸了过去,“你你你……” 官家气得直哆嗦,王御史却是丝毫不为所动。“官家之过错,不过是喜好欧松,听得劝谏尚可改之。可这国之硕鼠,我大雍根基之蛀虫,却不可不诛1他说着,目光落在了顾言之身上,“顾均安春闱之前,顾桓瑛曾经来我府中借《远山图》一观。”“与我家中相熟的人都知晓,王家全靠我夫人这个贤内助管家。家中大到房屋宅院,小到针头线脑,但凡进出皆有记录,权责清晰赏罚分明。顾桓瑛借出自有记录,不得作伪。”“诸君怕是想不到,我那《远山图》出去的时候是真的,等回来的时候便变成了假的1王御史这话一出,朝堂之上的议论声愈发的大了。这朝堂之上,但凡喜欢书画之人,便没有不知晓顾桓瑛的。顾桓瑛擅长仿画,那是人尽皆知,若是他偷偷的仿造了一副,拿去替换了王御史的《远山图》这是完全有可能的事情!一旁的顾言之此时已经是汗如雨下,他抬起袖子来,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子,用沙哑的声音说道,“事情过去那么多年,就算我儿顾桓瑛曾经借过《远山图》一观。”“就算王御史家中的《远山图》如今是假的,那又如何?怎么就能断言是我儿顾桓瑛所为,为何就不能是之后借走的人所为?莫不是王御史瞧着我顾家式微,便想要将这个屎盆子往我们头上扣。”“顾家清贫,王御史便是赖上我们,我们也没有那个钱财来赔这价值千金的画。王大人想要找个冤死鬼,怕不是找错人了1顾言之说完,心中又懊悔不已。只不过事到如今,他的脑子已经乱成了一团麻,再说什么都像是在垂死挣扎。他心中哀叹一声,克制着自己想要抬起头来的冲动,那个人就站在朝堂之上,只要他不暴露,只要他不抬头,只要挨过了这个早朝,顾家就还有生机。他想着,瞧见了滚落在他手边,官家用来砸王御史的帽子,还有先前用来砸韩时宴的拂尘。官家的想法他不清楚,可是他觉得顾家总归是还有一线生机的。“顾大人太过谦逊了,那汴河都要从姓赵的改成姓顾的了,若这还是清贫……那这朝堂上站着的比你有钱,能赔得起画的冤死鬼,怕是只有官家了1顾言之正想着,就听到韩时宴突然接过了话头,一张口便是诛心之语!什么叫做从姓赵的改成姓顾的了!顾言之听着,一下子趴了下去……“为何认定是顾桓瑛换了画?这要多亏了顾大人财大气粗的砸钱造势,让这天下人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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