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月,直到开丧破孝,入土下葬皆完事,两人还是一副不可开交。
直闹得陈父陈母都不耐烦了。
要说这陈氏的娘家,本是当地士绅官宦之家,又有个儿子在朝中做官,碍于礼教清誉,陈父陈母原不是认真同意女儿改嫁之事。只不过是自幼疼宠女儿惯了,不忍驳了她的意。又怜惜女儿年纪轻轻,花容月貌,脱了这处苦海,将来未必找不到好的。
可是认同女儿回家改嫁并不意味着同意女儿将赵家的两个拖油瓶也带回陈家。
就算世风日下,寡妇改嫁已属寻常,却从没听过哪家的寡妇带着一对儿拖油瓶,也能寻到好姻缘的。
毕竟世道艰难,总是对女子更为苛刻。
陈父陈母苦口婆心的劝说听在陈氏耳中,便如耳旁轻风,皆不入耳。她嫁到赵家这么些年,唯有这么一双女儿贴心懂事,如今她要脱离苦海,怎么忍心留下一双女儿在赵家,面对虎豹豺狼,经受磋磨?
陈氏本就是天真烂漫,极致任性之人。心下既定了主意,更不肯听父母一字半句,反而认真游说起父母来。无独有偶,说的缘由也是赵老太太劝赵家二房的那一席话——
无外乎两个女儿如何美貌标致,将来能以此说两门好亲事,帮衬舅家如何如何。
百口铄金,陈氏在耳旁说的多了,陈父陈母也都听进去了。又见这两个月下来,女儿同婆婆妯娌小叔子针锋相对,在婆家的日子是何等的举步维艰——
虽说自家女儿性子好强,着实有些抓尖逞能之嫌。但赵家婆婆不慈,妯娌不敬的也太过了。这么咄咄逼人,倘若自家女儿绵软了那么一星半点儿,恐怕真要尸骨无存。
换句话说,若女儿真的为了一己安逸狠心抛下一双女儿,那大姐儿和二姐儿在赵家的境遇必定如羊入虎口,再难得好儿。
想到两个外孙女儿的乖巧伶俐体贴和顺,陈老太爷和陈老太太也就歇了将大姐儿二姐儿扔在赵家的心思。
陈老太爷更是说动了在衙门当差的长子陈珪返家,同赵家商谈放妻放女之事。
赵家眼见在朝廷当值的陈家大爷出面,便晓得此事无法回转。只是心存希翼,仍旧咬死了口,只说放陈氏离开,但赵家的骨血不能带走。
陈氏又岂是善罢甘休之人,好一顿天翻地覆的闹腾后,赵家又松口应允陈氏带着二姐儿离开,大姐儿因从小便指给了皇粮庄头张家,赵家上下想借这门姻亲继续攀附张家,又思及大姐儿温柔和顺,不比二姐儿刁钻古怪,更不欲大姑娘离开。
算盘打得很精,奈何陈氏并不配合。两家因子嗣归属一事僵持许久。最终惹烦了陈氏的长兄陈珪,索性以赵家老大的死因和赵家满门的安危为筹码,以势逼迫赵家写了书契,放陈氏与两个女儿离开。
不仅如此,还替妹妹要回了一半的嫁妆。
祖宗祠堂里头,赵老太太面色难堪的看着赵氏族长将大房媳妇并两个丫头的名字在族谱上勾销。陈氏一脸得意的晃了晃手中的两张嫁妆单子,向赵氏族长说道:“当着赵家这么多长辈族人的面儿,族长且选一张留下,也算是我买我女儿的钱。今后这两个丫头的婚事嫁娶,跟赵家再无半点儿瓜葛。”
赵氏族长面色铁青的叹了口气,向赵老太太说道:“既是你们房里的人,还是由你自己选罢。”
赵老太太冷哼一声,捏着两张嫁妆单子对比半晌,方犹犹豫豫的选了其中一张。陈氏飞快的将另一张抽出来塞入袖中,拉着两个女儿在父母兄长的陪同下,趾高气昂的出了赵家。
日后,赵家长媳在丈夫身死不到三个月便携女还家一事,传遍邻里。
且说陈氏带着一双女儿返回陈家,没过几日,便听到京中流言日宵尘上,句句指摘陈氏于夫君尸骨未寒时闹着改嫁,实在是不守妇道,不安于室,不敬婆婆,不睦妯娌。诸多传闻,言之凿凿,恍若真事。连带着陈家阖族都颇受影响。长嫂冯氏更是托病辞了几家宴请往来,免得听人当面背后风言风语。陈氏一族的叔伯婶姨亦不断登门问询,口中虽无甚言辞,实则暗暗埋怨陈氏风评不好,以致牵连族人。
陈氏见状,气的五内俱焚。待到府上客散,忍不住同父母抱怨道:“甚么脏的臭的都赖到我的头上。他们家的姑娘要真是好的,也不会因着这事儿就找不到婆家。要真有不如意处,就算外人把我夸成天仙下凡,她们就能入宫当了娘娘不成?”
抱怨一番后,终究咽不下这口气。陈氏暗暗吩咐家中奴仆侍婢撒些银钱与外头街上闲散人等并若干孩童,将赵家上下如何苛待孤寡,欺凌大房,谋夺家产甚至谋财害命等事添油加醋娓娓道来。
一霎时间街头巷尾,茶余饭后,京中百姓以此为谈资呼喝品评。
不过几日功夫,赵老太太这一房的名声已是尽丧。任凭赵老太太与赵家二叔百口辩解,终是无用。甚至连赵家几个还在县学上念书的小子也受了牵连,每日进学读书,总有不相干的过来问询这阴私之事。赵家小子们碍于同出一脉,也不好开口说什么,一番支支吾吾的应对下来,反叫旁人更生猜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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