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连。”李迎突然开口,“政府放弃了军区医院不假,可放弃林双绛的是你自己,不是吗?”“你闭嘴!”费连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他指着李迎,又将手指指向虚空的周围,“你父亲难道是什么良善之人!他如果真是大善人,怎么会任由政府放弃军区医院!还有金乌,还有你那个母亲,温室现在到处都是她这晦气的遗作,李迎,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私心吗?这几年是谁一直在暗中帮助南方基地!”群众的议论再次被点燃。在这满地狼藉的温室,怀疑与不安像是一种传染性极强的疾病,从一个人的嘴里传播出去,而后疯狂开始蔓延。南方基地,这个词在高层们的交谈中已经出现了太多次,李迎知道,辽星余知道,费连和唐岩祁全都知道,只有民众不知道。“我们的资源是不是都给南方基地了?”“温室要被放弃了是吗!温室是不是要被放弃了!”“我们在温室生活了半辈子,政府是不是要抛弃温室和我们了!”“凭什么!凭什么这样,政府没资格这么对我们!我们需要一个明确的解释和说法!”“对!”费连狠狠出声,他感到畅快淋漓,“对!”他对高台下聚集的民众大吼,“你们都要完蛋了,他们全都是温室的叛徒,你们都得死,你们死了之后他们就会带着温室的物资转移到……”“轰!”与此同时,温室的大门骤然传来一声骇人的巨响!所有人在一声惊呼之后转头看过去,只见那道特殊材料制成的大门颤抖几下,窸窣落下一片灰尘——“轰!”然后是又一声!”一级警报,一级警报!大批变异兽进攻温室,请尽快准备防守战斗!一级警报,一级警报!大批变异兽进攻温室,请尽快准备防守战斗!”金乌的声音响彻整个温室,久久不绝。“走!”李迎反应最快,他当机立断,伸手扯了一下还在发愣的辽星余,快步往大门的方向走。辽星余被他拽了一下,快步跟上,“它们刚刚撤退不长时间,怎么会这么快就……”“已经进化出了智慧体,刚刚的兽潮虽然受了重创,温室同样代价惨重。温室肯定会选择休整,兵力、斗志都不充足,这时候发起二次进攻是最佳的时机。”李迎语速很快,脚下生风似的,他一步跨上路边不知道谁的摩托,摩托车“嗡”一声启动。智慧体。辽星余眉头紧皱,一转头,三队所有人已经都在他身边了。徐放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从医疗所回来的,作战服已经又穿在身上了,看不出他的肋骨伤得重不重。贺英卓脸上的伤也做了处理,被糊了一大块纱布,看着比之前满脸伤的时候还要滑稽。“没事?”辽星余先问徐放。
肋骨断了可不是小事,重则卧床不能下地,就算再轻也不合适再参与战斗。徐放却完全不在意:“小伤,能动。”现在这种情况,就算是贺英卓也没骂他逞强。三队一言不发却很有默契地拎起自己的武器,往东门疾驰而去。去而又返的兽潮,三队和李迎转身就走,留下的一众面面相觑的人。温室根本没有能力再进行什么抗衡,大门紧紧关着,变异兽攻不进来便罢,万一攻进来,那和直接等死没有区别。费连两只手撑着手杖,因为站在哨兵塔的高台上,他的目光可以越过中心大道直达东门。他能看见摩托车飞驰的影子,也能看见三队上了皮卡车,毫不犹豫地往最前方开过去。他的心在剧烈地颤动!为了什么?费连自己不清楚,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这么激动了,自从他终于如愿以偿地当上了哨兵塔的统帅,自从他亲自下令废除“旧人类收容计划”,已经很久都没有这种激烈的情绪从他体内奔涌而出。他从来没有想过对错,这个时代不给人分辨对错的机会。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政府放弃了沦陷的军区医院是对还是错?“旧人类收容计划”是对还是错?成骁杀了那几个哨兵是对还是错?他费连做这一切,有私心,但也让温室资源充足地度过了十几年,是对还是错?人类马上都要完蛋了,一切的对错根本微不足道。人类的命运是命运,一个人的命运呢?费连又坐下了,他在金乌持续不断的警报里,再次坐上了他那华贵又舒适的椅子。他颤抖着手,想去拿彭小溪方才给他沏好的茶水,可彭小溪刚刚被他吓得不轻,什么茶水托盘早就散落一地。费连想笑,他此时此刻无比地想放声大笑,因为他终于发现他跟郎因好像没有区别。他恨政府人员,恨他们高高在上面对一个人的性命不管不顾,而他现在就是这样的人。站在高台之上会让人有一种脱离于这个群体的畅快,好像事不关己,看着底下的人们尖叫、哭嚎、恐惧、颤抖,那就好像是那个刚刚来到温室的年轻的费连一样。胆小又懦弱,只会让看客发笑。人类的命运干他屁事,毁灭又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在这个没有阳光、没有自由的时代里,死人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他只是觉得遗憾,遗憾林双绛看不见现在这个场面,这个温室,曾经政府为了这个温室杀死了他的妻子,现在这个温室——终于要完蛋了。“打开大门。” 费连轻飘飘地说了这么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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