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到游行示威的目的而顿感魔幻——女同之城的男同也开始奋起反抗,要人权要自由啦?
那群男子显然做惯了这种游行,熟练地摆好标语,将额头用发带束着,面容严肃地望着路人,让出一个拿着铜钹的男子,只看他那架势,就知道是本次游行的主要发言人。
铜钹刺耳地一敲,那人清清嗓子,开始说话。
“新塘,是包容、开阔、美美与共之地,是体现婚姻自由、恋爱自由之城!荆国有成千上万互相爱慕之女子,曾为乡邻冷眼、为家人鄙夷,但她们同赴新塘,在此成家,以对抗世俗与传统,一扫天下歧视之风,将自由和抗争的信念带入世人心中。于是承雅三年,大荆肃帝从善如流,变革婚法,废除‘禁止同性成婚’法条,支持女子以同性组建家庭,免受世人白眼。”
“此乃同性相恋者之进步,是反对世俗至关重要之举动!然而七十年前在此高呼者,不止女子,男子亦然!昔日肃帝变革婚法,仅将女子家庭纳入法条,甚者可娶夫郎,绵延后嗣,男子同性婚姻却向来不列其中。法已无依,心亦凉薄,男子同性相恋者为求所爱,摘睾明志有之,远遁他国有之,同景不同情,何等凄凉也!”
“反观邻国国政,男子相恋,亦有妻嬖,传宗接代,无人置喙,真心所至,女男相同。荆国泱泱,理当见贤思效,今日在此,誓为我同性相恋者发声!千千万万吾之兄弟,请随我一起高呼:要家庭,要繁衍,要平等,誓不做她人生育工具,护佑男儿独立自强!”
男子嘶哑着嗓音带头振臂,带来稀稀拉拉的回应,更多的人则如同姃瑞、小莫和颖妹,仅仅抱臂看着这场闹剧。
那男子也没机会说再多的话,实际在他刚振臂高呼一次后,就被前来维持治安的捕快抓住胳膊,连同绸缎条幅一块带走了。
看热闹的众人失去热闹可看,也就一哄而散,前桥还没反应过来,向姃瑞道:“什么情况啊?看来荆国果然有想要繁衍自己后代的男人!”
“从前都是主张男人也要自由嫁娶,不做女子助育之夫,今日这出戏码,我也是头一回见。”姃瑞道,“其中一个看着有些眼熟,像是从兴国‘留过羊’回来的。”
“啊,留过啥?”
这个熟悉而陌生的称呼让前桥有些出戏,姃瑞重复道:“留过羊——你不觉得兴人的卷毛很像绵羊吗?”
前桥沉吟良久:“额……是有点像。”
“人出去了,头脑可能也被兴国同化了。听听他说的,还同性恋者要‘传宗接代’?用什么传宗接代?”
颖妹也不悦道:“他的呼吁,当真和那日钱娘子的提问差不多呢。”
前桥可不想把这烂事儿往自己身上揽,道:“我只是问问,可没这么想过。话说,荆国的男同性恋多吗?”
“若说搭伙过日子那种,倒是不少。”小莫道,“荆国有许多男子同住,也作那翻云覆雨之事排遣寂寞。不过这是否属于爱恋,却不好说……总之都是嫁不出去的男子,常在一处发泄欲望。”
“嫁……嫁不出去?”
小莫点头:“若无妻主肯娶,待嫁男子年纪渐渐长,也有冲动和欲望,苦于无法排遣,便抱团一处,互相爱抚,以后庭为阴户,男男相合,这在荆国并不罕见。自然,我也听说有贵女爱偏看这个,豢养男子在府中作耍取乐——娘子在京都,可听说过当今公主就有此癖好吗?”
吃瓜突然吃到自己身上,有种当众被掀马甲的错觉,前桥心中随即叫苦不迭——魏留仙的性癖怎么传得这么广啊!全国的鸡鸭鹅狗猫似乎都知道了!臭名远扬,她又不好说不知,唯有硬着头皮应了声。
姃瑞便叹道:“大呼繁衍之权的,大抵不是荆国同性相伴之男子,至于那几人为何当众宣言,想必和荆兴近年交流过密有关——自打安吉郡主与兴国二王子联姻,两国通商渐多,兴国思想风尚不断从北传入,对荆国文化民俗也是一场冲击。
“北边的春台府有畅销的兴国器物,西边的凤苑青楼也曾引入兴国男子为妓郎,宿资一时炒为天价。前段时间我去郊外,竟见农户以祭祀奉阴婆之法祈求丰收。众人都以邻国守望相助、交流学习为好,大概只有我在忧心吧。”
颖妹安慰道:“瑞姊不必过于担心,兴国弹丸之地,也就资助几个跳梁小丑,做些街头杂戏罢了。去年年末那场大雪他们都应付不来,你当他们还有何本事?”
小莫在一旁附议地点头。一时间众人的担忧和自信通通入眼,前桥扪心自问,自己其实有一丝懊恼。当初只顾赚钱,还妄图学习兴国造物远销他国,此举在爱追随贵族风尚亦步亦趋的罗坞镇翻了车。
她想移风易俗,却忘了自己的行为本身就是效法的对象,不知不觉带动的兴国“爱国商人”热潮,居然也可能埋下倾兴审美的隐患。若非孟筠及时矫正、提醒,只怕事与愿违,自己反而做了帮助兴国文化入侵的伥鬼。
唉,居其位,安其职,尽其诚,权力和义务相生相伴,这个公主果然不像想象中那样好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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