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裹的严实的老者闻言忍不住回头,瞪了他一眼:“燕贼进城之前,也有人这般说的,可有甚区别?朝廷盘剥的,可也没有他们来的重!可怜我家小子,就这么被拉进了乱军!”
“天杀的乱匪,抢了我家女儿,畜生啊,她才十二岁!”
……
一人出声,则所有人全都忍不住了,唾沫星子几乎将方阿大淹没了,他狼狈后退,还想解释,突听得远处传来一声尖叫。
呼啦啦—
下一瞬,巷里巷外的所有人,全都似惊弓之鸟般,跑向自家院子,便是方阿大,也是不自觉的一抖,躲进了阴影之中。
当当当—
未多久,声音靠近,那是个精悍的中年,他奋力敲打着铜锣,声音有些沙哑,神情却是振奋:
“燕贼,被剿灭了!杨大人剿灭了燕贼,要开仓赈济……”
“每家每户出个人,去州衙领粮啊!开仓放粮啦!还有衣物被褥,快去啊!”
“快去啊!快去!”
一遍遍铜锣敲打,一次次呼喊。
那汉子来回走街串巷,声音都沙哑了,然而,紧闭的房门之内,虽有一双双眼睛在盯着他,却无一人出来。
甚至连半点回应都没有!
“燕贼被剿灭了?!”
只有方阿大精神一振,回想起自己昏厥在城头之前所见的那一幕,终是第一个站了出来。
“乡亲们,我是方阿大!我代大家去看看!”
方阿大大声呼喊着。
他很清楚,这些年里,兖州城的老百姓几乎都被吓怕了。
故而,他大声呼喝着吸引一众人的注意,率先向着州衙奔跑而去,他心中有着亢奋与忐忑,可在看到州衙前的姜五时,一切顾虑一扫而空。
“姜大侠!”
方阿大拿起两袋米粮,没有与姜五寒暄,转身就跑,便跑便大喊,通知着附近街道的百姓们。
“这小子也算警醒……”
姜五哑然,却也不由点头,看出方阿大的目的。
“登记姓名,严禁有人冒领!”
回过神,姜五丝毫不留情的呵斥着州衙内的一众衙役,刀笔吏,这些投诚燕贼,为其效命的人,他着实看不上。
一众衙役,刀笔吏噤若寒蝉,面色发白,只能连连道是,眼前这人,八日里杀了不知几百人,让他们发自心里的恐惧。
“真,真发粮了?!”
“假的吧?怎么会有人给咱们发粮?”
“那是小雀巷方阿大啊!这是个孝顺的孩子,为了给老娘治病,卖身为奴了!”
……
方阿大一路狂奔回小巷。
初时,见到他的人将信将疑,但终于还是有人按耐不住冲向州衙……
一个,两个……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领到粮食,剩余的百姓们,终于是走出了房门,一窝蜂的冲向州衙,让维持秩序的诸多衙役都有些吃不住。
满城哗然,沸腾,一时之间,好似这冬日酷寒,都被压了下去。
“天杀的燕贼!”
捧着统计人数的名录,姜五只觉胸中有火在烧,相比于战乱之前,兖州城中的百姓,少了三成还多。
“该杀的,逃不掉。姜兄,有劳你去抓人了!”
换了一身武袍的杨狱,坐于案前翻阅着姜五递来的文书,心中也不由发冷。
兖州城,曾一度是西北道最为繁华之地,可与道城比肩的大州,如此富庶之地,都伤亡如此之多。
西北道其他地方,又该是何等光景?
“愿为杨大侠,效犬马之劳!”
姜五单膝跪地,神色肃然,心中却是长长的松了口气。
他最怕的,就是杨狱说一句‘事罢’后抽身离去,那兖州城,可真要万劫不复了……
“乱世……”
杨狱深吸一口气,开始翻阅卷宗与文书。
治理城池,安抚民众,对于他而言,是比之战场厮杀困难的多的事情,开仓放粮,只是其中之一,却已是极为麻烦的事情。
乱军的安置,衙役的更换,囤聚居奇的商户,结交匪徒的富户,趁火打劫的地痞……
一桩桩一件件,便是对于从官多年的老吏来说,也是足够头疼的事情。
但杨狱并未推脱,相反,还谢绝了城中不少贫寒秀才的自荐,亲自处理。
一来,他并不信任这些人,二来,也想要尝试,以此,践行自己的‘持戒法’。
那一夜大风雪后,天色放晴,虽寒冷依旧,却也不至于出门都困难。
渐渐地,兖州城也恢复了生机,不复之前,冷清如死城般的景象,各类摊贩,商铺,也都开始运作,居然还有了几分热闹景象。
这,就是快马而来,从仍有硝烟弥漫的废墟穿过来的,以齐文生为首的,一众万象山弟子第一眼所见。
“师叔他,他真的攻下了兖州城,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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