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脚步和指针规律的走动重合。
当第一声钟鸣响起,牵着自己的两只手不约而同收紧了力度。
“她来了不要看,低下头去。”
余光从发丝间瞥见了一抹红,裙脚滚过花纱,钉在褶皱上的珍珠像达不到沸点的海平面,太阳停在一线缓慢涌动的白浪边。
自鸣钟每敲一下,攥在湿涔涔掌心里的手就被捏握一下。他甚至可以听见左右心跳加速的鼓点,涣散的瞳孔里填满了新皮鞋上还没来及擦净的胶水印记。
十声尽歇,思绪追着尾音消散在令人窒息的空间里。随后一切出现得如此猝不及防,像有一颗石子漂过水面,以它为原点向外扩散出大片大片嶙峋的光。
“抬头。”
来客齐齐一震,还不等三人作出反应,裹着鹿皮的仗脚碰了碰他的额头。
“小孩。抬起头。”
声音非常轻。
以至于在看到她的第一个念头,他想,围绕在她身边的事物是不是没有重量。哪怕重力的概念早在二百年前就已被提出——可是树叶没有落下/雪花在空中凝固/四季啊时间/变成了/漂浮在发端的微尘/跳轻快的舞。
这是他写在日记里的一首诗。
想象是没有边际的,却总被单调的情感规定界限。很多很多年后,这首称不上成熟的小句被人们拿来当作研究他生平过往的一个站程,最广受欢迎的说法是“他写在六月里的一场情窦初开”。
然而那时她只在他深邃的眼鼻上一扫而过,便挥着小金仗厌恶别开脸,借着大力踩踏楼梯发泄不满,头也不回往楼上去。
“小杂种。”
他一下子红了脸。
直到第二天下午,他才再一次到她。
“名字。”
“akira。”
“怎么写。”
姑父姑母面面相觑,“ak”
她不耐烦倾过身,“汉字,汉字。”
姑父惴惴瞥过放在桌前的金羽毛笔和墨水瓶,抿紧嘴巴艰难回答,
“不不会。”
嗤笑声迅速填满整间会客室,姑母用力搓捻衣袖边,宽厚的背挺出了僵直的线条。他鼓起勇气偷偷瞧她一眼,却见她正斜过脸,自下而上打量他。
他被那两只黑潭般浓圆的眼珠吓了一跳,可又舍不得低下头,只得飞快看一下,再看一下。她很快失了兴趣,专心和身后面容沉静的年轻男人喁喁耳语。
过了有十分钟,会客室的门打开,走进一位穿素色交迭领直身裙的中年女人,她笑起来有一种动物母性的美,站在门边,冲他招招手,
“akira,听得懂吗?和我来。”
他点点头,身子却钉在座位上一动不动。长桌下姑母粗糙的手正紧紧扣住他的手腕,颊边鼓起一团倔强的肉,无论姑父怎样使眼色,她始终双目平视前方,哪怕眼底蓄满泪水。
“他是我弟弟的孩子”
“唯一的孩子。”
歪靠在椅背上的少女抬抬手,指向他们身后——
那面整齐挂满画像的墙上,只有一处空空荡荡。她沉下脸,金仗隔着一条长桌,像黑洞洞的枪口顶在头上,
“从你们走进这间宅子,我身上就如爬满了蛆虫,一刻也不自在。高尚的感言留在心底骗骗自己就行了,非要觉得委屈,也不至于过了这么多年,才敢带着一个杂种妄图登堂入室。”
姑母“噌”地站起,眼泪大滴大滴落在相握的手上,她气得浑身颤抖,
“您怎么能说出这样肮脏的话!这孩子的祖父,我的父亲,他也是他也曾是这个家族的继承人之一,如果不是当年”
“当年!”
她突然重重一拳砸在桌上,吓得所有人和茶杯一起跳了一跳。
“如果当年这场错误由我来修正,你知道会是什么结果?”她又跌回椅背里,周身散发松散的气息,那张漂亮傲慢得不可一世的脸上却沉沉降下一抹阴翳。
“你、你们,根本不会有机会站在我面前。”
“一想到这具身躯里也或多或少,”她竖起两指比出一个手势,眉头深深皱起,“哪怕只有头发丝细的血,和我同出一脉,我简直恶心得饭都快吃不下。再一想,你产下的那群老鼠崽子,将来或许也敢仗着这点血脉装腔作势,我真是后悔祖父的仁慈——他应该把你们这群西人杂种赶尽杀绝。”
姑母被这轻描淡写的毒辣震惊得手足无措,泪水都忘了往下流。
她实在有一副欺骗世人的好姿态,细如柳叶的身条和苍白病态的肤色总能让人把“柔弱”当作第一眼印象,走近了,看清了,又会被她美得凌厉又疯狂的样貌迷惑。
等她歪过脑袋,摆出打量食物一样的眼神,被当作死肉解剖过的人们才后知后觉——她平等的不将任何人视作正眼相看的对象。
趁这短暂失语的空隙,结子小跑上前,牵过他的手把人带出门外。
她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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